赵初一在回到孙勇彰家之前，先问陈睡睡要了自己妈妈的地址，她决定先去看一看妈妈。
虽然理智在告诉她，这个时代的妈妈不是自己那个时代的妈妈，要对这个时代的妈妈负责任的是这个时代的赵初一。
可赵初一还是忍不住。
她想妈妈了。
在赵初一穿过来之前，他们一家三口一直住在市区的三室一厅里，房子面积是120平方米，三口之家住起来绰绰有余。
小区安保、绿化和游乐区都做得特别好。
以至于赵初一从不知道城市里还有这样逼仄的地方。
——这是妈妈居住的城中村。
外面是人挤人的夜市，一旦是上下班高峰期连电动车都能堵住，而村里面是建得歪七扭八的群租房。
光是找到妈妈所在的那栋房子，赵初一就费了很大的劲。
城中村里的门牌号也不是按顺序来的，比如这间房子是298号，下一间居然是305号，赵初一找得一头雾水。
花了足足十几分钟，她才找到妈妈居住的房子楼下。
很破旧，地板很脏，附近没有灯，楼下是个窄门，就连楼梯，都只能容纳一个人。
赵初一的心像被放在锅上煎烤一样，兹拉兹拉地疼着。
她在楼下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妈妈匆忙从楼上跑下来，那张憔悴的脸，赵初一第一眼看到就哭了。
“怎么了一一？”
赵丽蓉看见女儿的眼泪，第一反应就是她在婆家又受欺负了。
她叹了口气，抹去女儿的眼泪，声音还带着关切，“是不是受委屈了啊一一？不然，你跟妈妈住两天？就是妈妈这边床小，地板也睡不下，要挤一点。”
以前赵初一不是没有回过娘家，住的时间久了，影响孙勇彰回家吃饭，或者赌钱输了又没要到钱，还跑来过一次。
那一次，他当着赵丽蓉的面打了赵初一，赵丽蓉去拦，竟然被他一脚踹开了。
自此，也落下了很多病根。
从那以后，赵初一不敢随便回娘家了，有时候只是打电话给赵丽蓉问候一下，也不敢透露太多自己在婆家的待遇，怕妈妈伤心。
所以赵丽蓉也很久没见过赵初一了。
她知道女儿心里有愧，也知道女儿怕连累自己，所以只以为这一次，是女儿已经被欺负到忍不住要回家的地步了。
所以她的眼里全是心疼。
赵初一很想忍住眼泪，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挤出一抹笑，好让妈妈放心。
可跟着妈妈上楼后，看见妈妈住的屋子有多小的时候，赵初一再也克制不住，放声哇哇大哭。
这房子，几乎被一张单人床占据了一半的空间，屋里只有一个简陋的厕所，房间里没有窗户，所以也没有任何采光，没开灯之前黑漆漆一片。
这房子，住久了，人该废了吧？
妈妈退休前和爸爸一样，是国企里的职工。家里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赵初一也从没见过妈妈吃这样的苦。
“妈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嫁给了一个混蛋，害死了爸爸，也害惨了你。”
“没有没有，一一是个好孩子，一一不要哭，妈妈的心都快碎了。”
赵初一抬起头，果然看见妈妈的眼圈也红红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两人抱着哭了好一会儿，赵初一等情绪缓过去，才告诉妈妈自己想离婚的事情。
赵丽蓉这么些年对女儿的恋爱脑了如指掌，听她这么说，诧异地转过头去打量女儿的神色。脸上的惊讶跟陈睡睡一模一样。
不过她看了半天，才发现赵初一是认真的。
她立刻上上下下地查看赵初一的手臂和双腿，嘴里担心问道：“他是不是又打你哪了？！”
赵初一按住妈妈的手，不想让妈妈看到自己身上的伤口，忙摇头说道：“没有的妈妈，我就是觉得他没救了。”
赵丽蓉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没打你就好。”
其实在这之前，赵丽蓉就研究过离婚的事情，只是当时赵初一态度不明确，偶尔吵架的时候提一句孙勇彰就要跳脚打人，所以赵丽蓉在丈夫离世后也不敢对赵初一提这件事。
现在赵初一主动、私下跟她提，那肯定是认真的。
赵丽蓉轻轻拍打着女儿的手背，安抚道：“一一，你放心去离，就算要打官司，妈妈也陪你。”
说着，她又凑近女儿的耳朵小声说：“妈妈手里还有点钱，就算离了婚债务平分，妈妈也能帮你一点。所以一一，你别害怕，妈妈永远支持你。”
赵初一用力地点点头。
不管是以前，还是什么时候，妈妈永远都是最爱她的那一个。
和妈妈待了一个下午，晚上赵初一就回孙勇彰家去了。
孙勇彰母子都在家里，看见赵初一便冷哼了一声，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还知道回来！怎么不死在外面！”
孙勇彰叼着烟，手里正敲手机键盘敲得飞起，好半天才抬头看了赵初一一眼，语气也十分恶劣，“回娘家去了是吧？这一次我没追上门打你，你也该知恩图报。”
说着，把快燃尽的香烟一把甩到了地板上，赵初一目光落在地板上，很多红色的瓷砖都有被烧焦的痕迹，看来孙勇彰是经常随手把烟头扔在地板上。
等她抬起头的时候，孙勇彰已经走到她面前，黝黑粗糙的大手伸到她面前，“跟你妈要钱了没？我还差一万。”
赵初一抬起头，目光毫不畏惧地看向他，“没钱。”
或许是赵初一自从跟他结婚后，再也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过话，所以孙勇彰立马就骂了一句脏话，那只大手抬起来就要招呼在赵初一的脸上。
“没钱就去卖！明天讨债的又要上门了，给不出钱你就去陪睡，睡个几轮就当给你老公我还债了！”
他边骂边朝她招呼着，趁他分心，赵初一一脚踹在孙勇彰的膝盖上，孙勇彰哪料到她会使这招出来，膝盖一弯，立刻单膝跪地，手下的力道打偏，劈在了柜子上。
鞋柜被砸歪了倒在地上，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