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针锋相对的日常
九月初的晨光带着夏末的燥热,毫不客气地泼洒在青禾中学的操场上。新学期的开学典礼,人头攒动,空气里混合着新书本的油墨味、塑胶跑道的微焦气息,以及少年人特有的蓬勃朝气。
主席台上,林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最后一丝紧张,调整了一下话筒。她今天穿着整洁的白衬衫和深蓝色校服裙,马尾辫高高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明亮倔强的眼睛。作为高三理科班的学霸兼优秀学生代表,她将进行新学期的动员演讲。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林溪清朗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操场,“新的学年,新的征程……”
她的发言条理清晰,引经据典,充满了昂扬的斗志和对未来的期许,赢得了台下阵阵掌声。然而,当她说到“希望每一位同学都能坚守诚信,在公平竞争中共同进步”时,一个清冷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林溪同学。”
声音来自主席台侧方。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只见学生会主席陆屿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那里。他身形挺拔,穿着同样的校服,却硬是穿出了几分矜贵疏离的气质。阳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鼻梁高挺,薄唇微抿,一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没什么温度,正平静地注视着林溪。
林溪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随即涌上一股熟悉的烦躁。又是他!
“陆主席,有什么事吗?”林溪维持着面上的平静,语气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防备。
陆屿迈步走到主席台中央,站在林溪旁边,距离不远不近,却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他没有看林溪,目光扫过台下,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关于你刚才提到的‘公平竞争’,我想就本次开学典礼的流程安排提出一点质疑。”
台下瞬间安静下来,好奇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青禾中学谁不知道,理科的顶尖学霸林溪和同样学神级别的学生会主席陆屿,这对曾经形影不离的青梅竹马,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了针尖对麦芒的“死对头”。
“本次典礼的优秀学生代表发言环节,”陆屿语速平稳,却字字清晰,“据我所知,选拔过程并未完全公开透明。尤其是最终人选的决定,似乎跳过了学生会常规的评议流程。这与你所倡导的‘公平竞争’,是否有所出入?”
林溪的脸颊微微发烫,一股怒气直冲头顶。又是这样!他总是能在她最风光或最关键的时刻跳出来,精准地找到“问题”,然后当众给她难堪!选拔过程当然有据可循,她的成绩和综合表现都摆在那里,他分明是在鸡蛋里挑骨头!
“陆主席的‘质疑’真是无处不在。”林溪微微抬高下巴,毫不退缩地迎上陆屿的目光,嘴角勾起一丝略带讽刺的弧度,“选拔规则是教导处和年级组共同制定并公示的,我的资格符合所有要求。如果你对流程有异议,应该在制定时就提出,而不是在我发言时打断,把个人臆测当成事实公开讨论。这恐怕才更不符合公平公正的原则吧?”
空气中仿佛有看不见的电火花在噼啪作响。台上的老师眼看气氛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咳咳,陆屿同学关心流程是好事,不过细节问题我们下来再讨论。林溪同学,请继续你的发言。”
陆屿没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林溪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有审视,又似乎有一闪而过的……其他东西?快得让林溪以为是错觉。他微微颔首,退后一步,将舞台还给了林溪。
林溪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完成了剩下的演讲,但最初的激昂情绪已被破坏殆尽。开学第一天,就在全校面前被陆屿“当众挑刺”,这口气她实在咽不下去。
这仅仅是开始。
课堂成了两人无声的战场。物理老师抛出一个难题,林溪刚理清思路准备举手,陆屿清冷的声音已经响起,给出了简洁完美的解答,赢得老师赞许的目光。数学随堂小测,林溪第一个交卷,陆屿紧随其后,分数公布时,两人又是并列第一。每一次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都带着无声的较量。
最让林溪憋闷的是奖学金初评公示。她的名字赫然列在特等奖学金的首位。这本是实至名归,然而公告栏前,陆屿的声音再次冷冷响起,像一盆冰水浇下。
“林溪同学上学期末的社区服务时长,似乎没有达到评选标准要求的底线。”陆屿指着公示栏上的细则,对负责评选的老师说,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见。“根据规定,时长不足,即使其他条件再优秀,也应该一票否决。否则,对其他严格遵守规则的同学,是否不公平?”
林溪挤开人群冲过去,气得手指都在微微发抖:“陆屿!你什么意思?我期末复习太紧张,最后两周的社区活动记录表晚交了一天而已!活动本身我都是按时参加的!这根本不影响!”
“规则就是规则。”陆屿侧过头,目光落在林溪因激动而泛红的脸上,眼神平静无波,甚至显得有些冷酷,“晚交一天也是未按时提交完整材料。如果人人都可以因为‘特殊情况’破例,规则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你!”林溪被他这副公事公办、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说不出话。她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坚持,那是一种近乎偏执的、要将她从某个位置上拉下来的决心。周围的同学窃窃私语,目光在她和陆屿之间来回,充满了探究和八卦。
“好,很好!”林溪咬着牙,狠狠地瞪着陆屿,“陆主席真是铁面无私,一丝不苟!”她猛地转身,挤开人群冲了出去,再多待一秒,她怕自己会失控。
放学后的篮球馆,喧嚣震天。青禾中学主场对阵劲旅明德高中。作为校篮球队的绝对核心和队长,陆屿在场上如同矫健的猎豹,每一次突破、跳投都引来女生们疯狂的尖叫。林溪作为学生会干事,被分配负责接待和支援客场队伍明德高中。这本是常规工作,但在她和陆屿关系如此紧张的当下,就显得格外刺眼。
中场休息,明德高中落后不少。林溪尽职尽责地给明德的队员递水递毛巾。陆屿正好从她身边走过,汗水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他停下脚步,看着林溪手中的矿泉水瓶,又抬眼看向她,嘴角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林干事真是尽心尽责,”他的声音不大,带着运动后的微喘,却清晰地传入林溪耳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明德派来的卧底,这么卖力地给对手加油鼓劲。”
这话带着明显的嘲讽。周围的队员和啦啦队员都听到了,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两人身上。
林溪的脸腾地一下涨得通红,羞愤难当。她捏紧了手中的水瓶,指甲几乎要嵌进塑料瓶身:“陆屿!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这是我的工作职责!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心思狭隘,整天想着怎么给别人使绊子吗?”
“职责?”陆屿嗤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你的职责就是让你在全校面前质疑我,在奖学金评选时指责我,现在又在赛场边‘尽职’地为对手服务?林溪,你的立场,真是让人琢磨不透。”他不再看她,转身走向自己的队友,留下林溪站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热闹是他们的,林溪只觉得疲惫和冰冷。陆屿刻意的针对像一张无形的网,让她在校园里几乎窒息。她不明白,为什么曾经那个会笨拙地给她包扎膝盖伤口、会分享唯一一块蛋糕给她的陆屿哥哥,会变成如今这副冷漠刻薄、处处与她作对的模样。
傍晚,林溪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家。夕阳的余晖将老旧的居民楼染上一层暖金色,却驱不散她心头的阴霾。她家和对门的陆家,曾经门户常开,饭菜飘香。她还记得小时候,陆屿父母忙,他经常在她家蹭饭,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写作业,一起在楼下的小花园里疯跑,陆屿爬树给她摘桑葚,结果两人都吃得满嘴紫黑,被林妈妈好一顿数落。那时陆屿虽然话不多,却总是默默护着她。
“小溪,回来啦?”林妈妈温和的声音打断了林溪的回忆,“脸色怎么这么差?学习太累了?”
“没事,妈。”林溪勉强笑了笑,不想让父母担心。父亲林建国的身体前几年生过一场大病,虽然康复了,但家里的小超市生意也大受影响,经济一直不宽裕。“爸呢?”
“在店里理货呢,说晚点回来吃饭。”林妈妈说着,又叹了口气,“唉,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有些流里流气的人在店门口晃悠,你爸心里不踏实。”
林溪心里咯噔一下,涌起不好的预感:“怎么回事?报警了吗?”
“没抓到现行,警察来了几次,那些人就散了,过两天又出现。你爸说可能是想收什么‘保护费’……”林妈妈忧心忡忡。
一股郁气堵在林溪胸口。家里的小超市是父母的心血,也是主要经济来源。她匆匆扒了几口饭:“妈,我吃饱了,去店里看看爸。”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林溪家开在小区门口的“建林便利店”亮着灯。林建国正在整理货架,看到女儿进来,有些意外:“小溪?你怎么来了?快回去看书。”
“爸,我不放心。”林溪环顾四周,店里暂时没有顾客,显得很安静。“妈说最近有人来捣乱?”
“没事,”林建国摆摆手,努力做出轻松的样子,“几个小混混,不成气候。爸爸能应付,你快回去……”
话音未落,店门被粗暴地推开,撞在门后的货架上,发出一声闷响。三个染着黄毛、穿着紧身背心、浑身散发着酒气和痞气的青年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个刀疤脸,叼着烟,眼神凶狠地扫视着店内,最后落在林建国身上:“老东西,考虑得怎么样了?哥几个最近手头紧,借点钱花花?”
林建国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把林溪护在身后,强作镇定:“几位小哥,我们这是小本生意,真没什么钱……”
“没钱?”刀疤脸猛地一拍收银台,震得上面的小摆件都跳了起来,“少他妈废话!老子观察几天了,生意不错啊!识相点,每个月这个数!”他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保你平平安安!不然……”他阴狠地笑着,目光扫过货架,“砸了你这破店,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林建国气得脸色发白,身体微微发抖:“你们……你们这是犯法!”
“犯法?”刀疤脸和他的同伙哄笑起来,“你告去啊?看警察管不管你这点破事!老东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伸手就去抓收银台上的钱盒。
“住手!”林溪又惊又怒,想冲出去,却被父亲死死拉住。
就在这时,刀疤脸的一个同伙似乎看到了被林建国护在身后的林溪,眼睛一亮,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哟,老头,这是你闺女?长得挺水灵啊……”
刀疤脸也看过来,目光在林溪身上逡巡,嘿嘿笑了两声:“老东西,没钱也行,让你闺女陪哥几个出去喝一杯,这月的钱就免了,怎么样?”说着,竟伸手朝林溪的脸摸来。
“滚开!别碰我女儿!”林建国怒吼一声,猛地推开那混混的手。
“妈的!给脸不要脸!”刀疤脸彻底怒了,一脚踹翻了旁边的饮料展示架,玻璃瓶哗啦啦碎了一地,橙色的汽水汩汩流出。“给我砸!”
另外两个混混立刻动手,抓起货架上的商品就往地上摔,方便面、零食、调味品散落一地,一片狼藉。林建国目眦欲裂,想冲上去阻拦,却被刀疤脸一把推搡到墙角。
林溪吓得心脏狂跳,几乎要冲出喉咙。她看着父亲被推倒,看着小店被肆意破坏,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攫住了她。报警!必须报警!她颤抖着手去摸口袋里的手机。
“妈的,想报警?”一个混混眼尖发现了她的动作,狞笑着朝她扑过来。
林溪魂飞魄散,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猛地转身,拉开身后储藏室的门,闪身躲了进去,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抵住门板。门外是刺耳的打砸声、父亲的怒喝声、混混的污言秽语和狂笑声。
黑暗狭小的储藏室里弥漫着灰尘和纸箱的味道。林溪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她捂住嘴,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混合着屈辱、愤怒和深入骨髓的害怕。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陆屿的针对,家里的困境,此刻的暴力……所有的委屈和恐惧在这一刻爆发。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打砸声和叫骂声渐渐停了,只剩下父亲压抑的咳嗽声和一片狼藉的声响。混混们似乎发泄完了,骂骂咧咧地走了。
林溪又等了好一会儿,确认外面彻底安静了,才敢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门缝。店内一片狼藉,货架东倒西歪,商品满地都是,混合着破碎的玻璃和流淌的液体。父亲林建国颓然地坐在墙角,衣服被扯破了,脸上带着擦伤,眼神空洞地望着被砸烂的收银机。
“爸!”林溪哭着冲出去,扑到父亲身边,“爸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我们报警!现在就报警!”
林建国回过神来,看着女儿惊恐的泪眼,心痛地摇摇头,声音沙哑:“算了……报警……警察来了他们早跑了……没证据……下次……下次他们还会变本加厉……算了……”
一股巨大的悲凉笼罩着林溪。难道就这么算了?任由这些恶人欺凌?
她扶着父亲站起来,强忍着眼泪,开始帮忙收拾满地狼藉。在清理靠近店门口那片被踹翻的饮料货架残骸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角落。昏暗的灯光下,在一滩黏腻的汽水和碎玻璃渣中间,似乎有什么东西。
她蹲下身,忍着恶心,小心翼翼地拨开玻璃碎片。
那是半张被踩得脏污不堪、浸透了汽水的纸巾。纸巾的质地看起来很好,不像普通廉价货。更特别的是,上面印着一个残缺的图案——似乎是某种抽象的、线条锋利的鹰隼图腾,只剩下一只锐利的眼睛和半边翅膀的轮廓。
这个图案……林溪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强烈的熟悉感击中了她!绝对在哪里见过!不是最近,好像是……很久以前?在陆屿的东西上?
这个念头让她瞬间如坠冰窟,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死死盯着那半张纸巾,混乱的思绪像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翻涌起惊涛骇浪。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个?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图案?和陆屿有关吗?难道……今晚这场飞来横祸,也和那个站在主席台上、在教室里、在篮球馆里、在公告栏前,处处与她针锋相对的陆屿有关?
他到底想干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2 隐秘的线索与匿名帮助
便利店被砸后的狼藉,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林家三口的心上。破碎的玻璃被清扫干净,散落的商品被重新归置,但空气中弥漫的汽水甜腻与灰尘混合的怪异气味,以及货架上明显的空缺和墙上新添的划痕,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那个充满暴力的夜晚。林建国脸上的擦伤结了痂,但眼神里的疲惫和忧虑更深了。原本就不宽裕的家庭,这笔损失无疑是雪上加霜。
林溪看着父母强打精神收拾残局、低声商量着去哪里借钱填补窟窿的样子,心如刀绞。那个印着残缺鹰隼图案的纸巾被她偷偷藏在了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里,像一颗引而不爆的炸弹,每每想起,都让她心头疑云密布,寒意丛生。陆屿……那张纸巾,和他有关吗?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疯狂滋长,让她在课堂上都无法集中精神。她看向前排那个挺拔冷漠的背影,眼神复杂难辨。
这天放学回家,家里的气氛有些异样。林建国坐在桌边,手里紧紧捏着一张银行卡,眉头紧锁,像是在研究什么天书。林妈妈则站在一旁,脸上交织着难以置信和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小溪,你回来了。”林妈妈看到女儿,连忙招手,“你快来看看这个!”
林溪疑惑地走过去:“妈,怎么了?”
林建国把银行卡和一张折叠的小纸条递给林溪,声音带着困惑和激动:“今天下午,有人……有人往我那张很少用的旧卡里转了钱!整整两万块!刚好够付店里被砸的损失,还有余一点进货!”
“什么?”林溪震惊地接过银行卡和纸条。纸条是打印的,只有两个冷冰冰的宋体字:“小心”。
“谁转的?”林溪的心跳加速,目光紧紧盯着那张纸条和银行卡,“爸,你知道是谁吗?”
林建国茫然地摇头:“完全不知道!那张卡我早就不用了,绑定的手机号也是以前的旧号,今天下午鬼使神差开机看了一眼短信,才发现有转账通知。留言就这两个字……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心……”林溪喃喃念着这两个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条粗糙的边缘。一个大胆又荒谬的念头闪过脑海——匿名帮助!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会是谁?那个在论坛树洞留言的“L”?还是……陆屿?她猛地摇头,试图甩掉后面那个想法。不可能!他只会落井下石,怎么可能雪中送炭?那张纸巾……也许只是巧合?
“报警!”林溪斩钉截铁地说,“爸,妈,这钱来历不明,我们不能要!而且那些人砸店,加上这匿名转账,太诡异了!必须报警!”
林建国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小溪。这钱拿着烫手。”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
警察很快上门,详细询问了便利店被砸的经过、匿名转账的时间、金额以及那张“小心”纸条。他们拷贝了银行卡信息,拿走了纸条作为物证。
“这种情况比较复杂,”负责的警官姓陈,他表情严肃,“匿名转账,没有明确指向,追查来源需要时间。至于砸店事件,我们会调取周边监控,争取找到那三个人的线索。你们自己也要提高警惕,注意安全,有什么异常情况随时联系我们。”
警察走后,家里的气氛并没有轻松多少。那笔钱暂时被“冻结”了,损失的压力依然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而“小心”二字带来的未知恐惧,更增添了一层阴霾。
林溪强迫自己把精力投入到学习中。高三的节奏快得让人窒息,下周就是一次重要的全市模拟考。然而,一个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却在班级里悄然蔓延开来。
“听说了吗?林溪上次月考数学最后那道大题,解题思路和隔壁班王磊的一模一样,据说王磊的卷子先交……”
“真的假的?她不是一直标榜自己最恨作弊吗?”
“谁知道呢,人设呗。陆主席不是也质疑过她开学典礼的资格?搞不好真有点问题……”
这些窃窃私语像细小的毒针,时不时扎进林溪的耳朵。她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法一一去辩解。她行得正坐得直,那道大题是她自己苦思冥想解出来的!王磊?那个总喜欢钻营取巧、成绩忽上忽下的家伙?她根本不屑于抄他的!
流言的源头似乎指向了王磊本人,他最近看林溪的眼神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得意和挑衅,仿佛抓住了她什么把柄。林溪知道,这是上次奖学金初评时,陆屿当众质疑她社区服务时长不足,无形中给了一些人质疑她“诚信”的借口。
巨大的委屈和愤怒让她无处发泄。这天午休,她抱着几本厚厚的复习资料,一头扎进图书馆最角落的安静阅览区,想用书本隔绝那些烦人的声音。她把头埋在《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里,手指用力地抓着书页,指节泛白。为什么?为什么陆屿要那样对她?他知不知道他的“质疑”,成了别人攻击她的武器?
就在她心烦意乱,几乎要把书页揉破的时候,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小纸条,突然从她正要抽出的《世界地理图册》里滑落,无声地掉在她的习题册上。
林溪一愣,疑惑地捡起来。纸条是普通的便签纸,上面用打印的宋体字清晰地写着:
“王磊本次模拟考数学卷来源:校外辅导班‘启航’泄题,重点:函数综合应用题(第21题)。”
林溪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跳出胸腔!她飞快地环顾四周,阅览区只有寥寥几个人,都低着头看书,没人注意她。是谁?谁把纸条放进去的?纸条上的信息……是关于王磊作弊的证据?而且精准地指向了那道被传她“抄袭”的大题!
这个发现让她震惊不已,同时又像在黑暗的隧道里看到了一丝光亮。如果这是真的……她紧紧攥着纸条,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她需要确认!
接下来的两天,林溪不动声色地观察王磊。她发现他确实和一个校外名声不太好的“启航”辅导班的人走得近,而且考前那几天行踪神秘。她又通过关系好的同学,侧面打听到“启航”这次押题押得特别准,尤其是数学大题。
模拟考如期而至。考试过程中,林溪特别注意了那道函数综合应用题。题目刁钻新颖,和她平时练习的题型有差异。她凝神思索,结合自己的理解,谨慎地完成了答题。交卷时,她瞥见王磊似乎答得很顺畅,脸上甚至带着一丝胸有成竹的微笑。
成绩很快批改出来。数学卷发下,林溪看着自己那道大题旁边鲜红的满分标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时,数学老师一脸严肃地走进教室,目光锐利地扫过全班,最后在王磊身上停留了几秒。
“这次模拟考,整体难度适中,但个别题目具有相当的区分度。”老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压力,“然而,我们遗憾地发现,存在泄题嫌疑。经查,校外‘启航’辅导班在考前违规获取了部分试题内容,并泄露给部分学员。”
教室里一片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飘向脸色瞬间煞白的王磊。
“尤其数学第21题,解题思路高度雷同,甚至步骤都惊人一致。”老师的声音冷了下来,“相关学员,学校会给予严肃处理!在此,也警告所有人,高考在即,诚信是底线!任何投机取巧的行为,最终都会付出代价!”
王磊的头几乎埋到了课桌里。周围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充满了鄙夷和幸灾乐祸。之前关于林溪抄袭他的流言,不攻自破。林溪挺直了背脊,感觉压在心口的一块大石终于被搬开。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那张救了她清白的纸条已经被她小心收藏好。又是匿名帮助!这个神秘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帮她?
然而,这份短暂的轻松和感激,很快就被更大的风暴吞噬。
特等奖学金最终评选会议在年级组办公室召开。林溪作为候选人之一,和其他几位同学一起在门外等候结果。她的综合成绩依旧名列前茅,社区服务时长的问题在父亲受伤、家里出事的情况下,年级组老师也表示了理解,答应会酌情考虑。她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这笔奖学金对她拮据的家庭太重要了。
办公室的门开了,负责评选的张老师走出来,表情有些为难地宣布:“经过评审小组讨论,本次特等奖学金获得者是……高三(7)班的李浩然同学。恭喜李同学!”
林溪的心猛地一沉!不是她?李浩然的成绩虽然也不错,但一直排在她和陆屿之后!为什么?
“老师!”林溪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为什么?我的成绩和综合表现……”
张老师叹了口气,目光有些闪躲,看向办公室里面:“这个……评审是综合考量的。陆屿同学作为学生会主席,代表学生评委提出了一个关键意见……”
就在这时,陆屿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他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甚至没有看林溪一眼,径直走到公告栏前,拿起笔准备书写公示结果。
林溪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又是他!又是他在阻挠她!
“陆屿!”她几步冲到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声音因为愤怒而拔高,“是你!又是你搞的鬼对不对?你到底想怎么样?!”
陆屿停下笔,终于抬眼看她。他的眼神深邃得像寒潭,清晰地映出林溪愤怒而苍白的脸。他薄唇微启,声音平静得近乎残忍:“林溪同学,请注意你的措辞。评审是集体决定,我只是依据规则行使学生评委的权利。”
“规则?”林溪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墙上贴着的评选细则,“哪条规则?就因为那张晚交了一天的社区服务记录表?老师们都说了会酌情考虑!你凭什么一票否决?!”
“规则就是规则。”陆屿的声音冷硬如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酌情’是主观判断,而规则要求的是客观标准。你的材料不完整,不符合硬性规定。如果今天为你破例,明天就会有其他人效仿,规则的公平性何在?对其他严格遵守时间提交材料的同学,公平又何在?”
他这番冠冕堂皇、义正词严的话,像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林溪的心窝。她看着他冷漠的侧脸,看着他公事公办、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的样子,所有的委屈、愤怒、不解和连日来的压力瞬间爆发!
“公平?陆屿!你跟我谈公平?”林溪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眶通红,她猛地向前一步,几乎是吼了出来,“你处处针对我,在全校面前给我难堪!抢我的机会!现在连奖学金你都要毁掉!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林溪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告诉我啊!”
她的情绪过于激动,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前倾,手指几乎要戳到陆屿的胸口。陆屿下意识地侧身躲闪,同时抬手格挡了一下林溪激动挥舞的手臂。
就在这一推一搡之间,意外发生了!
陆屿单肩背着的黑色运动书包,随着他侧身的动作,原本就没完全拉好的侧袋拉链被猛地扯开!里面的东西哗啦一下滑出来一小半——几支笔、一个运动水壶、一包纸巾……
林溪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死死钉在了那包滑落出来的纸巾上!
纯白色的包装,质地精良。在图书馆明亮的灯光下,包装上一个完整的、线条锐利、充满力量的鹰隼图腾,清晰得刺眼!
嗡——!
林溪的脑子里仿佛有根弦瞬间绷断!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周围同学和老师惊愕的目光也模糊了。她的世界只剩下那个图案——和那晚在便利店狼藉现场,那片被踩在玻璃渣和汽水里的、印着残缺鹰隼图案的纸巾,一模一样!
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地涌向头顶!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是他!
为什么?!
3 意外的“树洞”与身份疑云
奖学金评选风波后的几天,林溪感觉自己像个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陆屿书包里滑落的那包印着完整鹰隼图腾的纸巾,像一道惊雷,在她混乱的脑海里反复炸响,震得她心神不宁。那个图案,和那晚便利店角落里被踩脏的纸巾残片,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是他!陆屿当时在现场!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奖学金落选更让她窒息。恐惧、愤怒、巨大的困惑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他为什么会在那里?那些混混……和他有关吗?那张匿名转账的“小心”纸条呢?还有图书馆里精准递来的“救命”纸条……无数个问号在她脑海里疯狂旋转,却找不到一个合理的出口。那个冷漠刻薄、处处与她作对的陆屿,和那个可能出现在暴力现场、又似乎暗中帮助她的神秘人,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在她脑中激烈碰撞,几乎要将她撕裂。
她开始下意识地、近乎偏执地观察陆屿。课堂上,她不再与他争锋相对抢答问题,而是用眼角的余光,死死锁住前排那个挺直的背影。放学后,她不再径直回家,而是远远地、隐蔽地缀在他身后。她发现,陆屿的生活轨迹看似规律:教室、图书馆、篮球馆、回家。但总有一些细微的“异常”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底荡开涟漪。
比如,他晚自习请假(通常是“学生会公务”或“篮球队训练”)的频率,似乎比普通学生高得多。有两次,林溪亲眼看到他并没有去学生会办公室或篮球馆,而是在天色擦黑时,独自一人走向学校后门相对僻静的小路,很快消失在围墙的阴影里。
还有一次,周五放学,她看到陆屿没有像往常一样骑上他那辆价格不菲的山地车,而是走向校门外停着的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车窗降下一条缝,里面似乎坐着两个穿着深色夹克、气质冷硬的男人,他们低声交谈了几句,陆屿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那辆车很快汇入车流消失不见。那两个男人的样子,绝非学生家长或普通朋友,更像是……保镖?或者更复杂的人?
这些发现非但没有解开林溪的疑惑,反而像蒙上了一层更厚的迷雾。陆屿,他到底在做什么?他那看似优渥平静的优等生生活背后,隐藏着什么?这些隐秘的行动,和她家遭遇的麻烦,和那张纸巾……有关联吗?
巨大的压力和无处倾诉的憋闷,让林溪喘不过气。现实中的朋友,她不敢轻易吐露这些离奇的猜测,怕被当成疯子。就在这时,她想起了校园匿名论坛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青禾树洞”。一个只属于ID,没有真实身份的倾诉之地。
深夜,林溪注册了一个新ID——“溪流”。她蜷缩在书桌前,手指在键盘上犹豫了片刻,终于敲下了第一段充满愤懑和困惑的文字:
“『树洞,我快疯了。我以为我了解一个人,从小一起长大,熟悉得像家人。可他现在变得面目全非,像个冷酷的陌生人,处处针对我,毁掉我珍视的机会。更可怕的是,我发现了证据,他可能和一场针对我家的暴力事件有关!我恨他,恨不得撕破他那张虚伪冷漠的脸!可为什么……为什么我又隐隐觉得,有些事好像不是表面那样?那些暗中帮我的匿名信息……到底是谁?是他自导自演吗?还是……我该怎么办?』”
帖子发出后,林溪盯着屏幕,心脏怦怦直跳,既期待回应,又害怕回应。几分钟后,页面刷新,一条新的回复跳了出来,ID是简单的字母“L”。
L:“『恨意蒙蔽了你的判断。如果他是施暴者,为何留下指向自己的明显物证?逻辑不通。仔细想想,他‘针对’你的行为,是否都发生在某些特定事件之后?是否……有将你推离某些漩涡中心的意图?至于匿名帮助,动机未明前,保持警惕,但不必完全否定。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冷静观察,寻找更多线索。』”
林溪猛地坐直了身体!这个L的回复,一针见血!犀利、冷静,带着一种穿透表象的洞察力。他没有安慰,没有附和她的愤怒,而是直接指出了她情绪化思维下的逻辑漏洞——如果陆屿是砸店的幕后黑手,为什么会在现场留下带有他独特标记的纸巾?这简直是在给自己留把柄!太蠢了!这不符合陆屿一贯缜密的风格。
而且,L提到了“推离漩涡中心”?林溪的心猛地一跳。她不由自主地回想:陆屿对她的“敌对”,似乎确实是从高二下学期,她父亲大病初愈、家里小超市重新开张后不久开始的……难道……
这个L是谁?为什么看问题如此透彻?林溪盯着那个简洁的字母,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再次涌上心头。她压下心头的悸动,手指飞快地回复:
“『谢谢。你说得对,纸巾的事确实可疑。但如果不是他,为什么在现场?还有那些匿名帮助,太巧合了。我试着观察他,发现他有时行踪神秘,会和校外一些看起来……不太好惹的人接触。这更让我害怕了。』”
L的回复很快:“『接触不等于同谋。行踪神秘更需深究其目的。你看到的‘不好惹’,可能只是表象。保护者有时也需要借助特殊力量。匿名帮助的信息指向性明确吗?是否每次都精准解决了你的困境?如果是,那动机更值得探究。继续观察,但注意安全,勿打草惊蛇。』”
保护者?!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进林溪混乱的思绪。陆屿?保护她?用这种伤害她、敌对她的方式?这太荒谬了!可L的分析,又像是有一种奇异的魔力,在她固化的认知上撬开了一道缝隙。她开始和L频繁交流。L似乎对她和陆屿的“恩怨”以及她家的情况有着超乎寻常的关注和了解,总能从她混乱的描述中抓住关键点,给出犀利而富有启发的评论,甚至在她情绪低落时,会冷冰冰地甩一句:“『自怨自艾无用,解决问题才是强者。』”虽然语气不客气,却奇异地能刺破她的消沉。
一天,林溪在树洞向L倾诉了一件让她烦心的事:辩论队的主力队员周晓晓,性格内向但逻辑极强,最近几天却魂不守舍,训练频频出错,还总躲着大家。林溪作为队长关心询问,周晓晓却支支吾吾,眼圈泛红。林溪怀疑她遇到了麻烦,但不知如何介入。
L的回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查查高二(9)班的刘威,校篮球队替补。他最近在追求周晓晓,手段不干净。警告他,适可而止。必要时,可提‘陆屿’的名字。』”
林溪惊疑不定。刘威?那个在篮球队里名声不太好,总爱对女生吹口哨的家伙?追求晓晓?她立刻私下找到周晓晓,小心翼翼地询问。周晓晓起初还否认,在林溪提到刘威的名字,并暗示知道他在纠缠她时,周晓晓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原来刘威不知从哪里弄到了她的联系方式,每天发骚扰信息,放学还堵她,言语轻佻,甚至威胁如果她告诉老师或家长,就让她在辩论队待不下去。周晓晓害怕极了,又不敢声张。
林溪怒火中烧,当即拉着周晓晓去找刘威。在教学楼后无人的角落堵住了他。面对林溪的质问,刘威起初还嬉皮笑脸地狡辩,直到林溪冷冷地说了一句:“『刘威,陆屿让我问问你,是不是觉得篮球队待得太舒服了?』”
刘威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里闪过一丝明显的忌惮。他看了看林溪冰冷的目光,又看了看旁边抽泣的周晓晓,最终悻悻地低下头,嘟囔了一句:“『行行行,我知道了,以后不烦她了行了吧。』”说完,像见了鬼似的溜走了。
周晓晓如释重负,抱着林溪哭了出来。林溪安抚着她,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L的指示精准得可怕!而且,陆屿的名字,竟然真的管用!这绝不仅仅是巧合!L到底是谁?为什么对陆屿的影响力如此清楚?他和陆屿……是什么关系?一个让她心脏狂跳的念头不可抑制地浮现:L……会不会就是陆屿本人?这个想法太疯狂,却又带着某种诡异的合理性。
就在林溪被树洞里的L搅得心神不宁、对陆屿的认知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时,一个意外事件发生了。
周末,林溪在家熬夜整理辩论资料,电脑突然毫无征兆地蓝屏,接着陷入死机,反复重启都无法进入系统。尝试了各种方法都无效,电脑彻底罢工了!所有的复习资料、辩论稿、重要的笔记全在里面!后天就是关键的模拟考和一场重要的校际辩论赛!
林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父母不懂电脑,送修最快也要明天,而且里面的资料万一丢失……她简直不敢想!绝望之际,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书柜最顶层。那里放着一个落满灰尘的旧笔记本电脑。
那是陆屿的!
记忆瞬间涌来。小学时,陆屿的父母给他买了这台当时非常新潮的笔记本电脑,方便他学习(实则更多是方便联系忙于生意的父母)。陆屿宝贝得不得了,但林溪总喜欢缠着他一起看动画片或者玩小游戏。为了方便,陆屿干脆把电脑长期寄存在林家,设置了两人共用的账号密码。后来陆屿有了更新更好的电脑,这台旧的就渐渐被遗忘在林溪家的书柜顶上,成了“古董”。
“死马当活马医吧!”林溪顾不得那么多,搬来凳子,踮着脚把那个沉甸甸的旧笔记本拿了下来。擦掉厚厚的灰尘,插上电源。令人惊喜的是,按下开机键后,熟悉的启动音响起,屏幕竟然亮了起来!虽然运行速度慢得像老牛拉车,但系统是好的!
林溪松了口气,赶紧插入自己的U盘,想把资料先拷贝出来应急。旧电脑慢吞吞地读取着U盘。等待的间隙,林溪百无聊赖地点开“我的电脑”,随意浏览着硬盘分区。D盘和E盘基本都是空的,只有C盘系统盘里有些文件。一个命名为“Archive”(归档)的文件夹引起了她的注意。文件夹被设置了加密,图标上挂着一把小锁。
“陆屿的旧东西?”林溪撇撇嘴,没什么兴趣。正准备关掉窗口,视线却被文件夹旁边一个不起眼的浏览器图标吸引。图标下面显示着最近使用的程序名——“青禾校园论坛”。
青禾校园论坛?
陆屿会用这种学生论坛?他不是向来对这些“无聊的社交”嗤之以鼻吗?
鬼使神差地,林溪双击点开了浏览器。浏览器自动保存了登录状态。页面刷新,赫然跳转到了校园论坛的界面。然而,登录的用户名并非陆屿常用的学号ID,而是一个极其简单的字母——“L”!
嗡——!
林溪的脑子像是被重锤狠狠击中!一片空白!她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简洁到刺眼的ID——“L”!论坛头像是一片深邃的星空,和她树洞里那个冷静犀利、洞悉一切的L,一模一样!
是巧合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几乎握不住鼠标。巨大的震惊让她忘记了呼吸!她猛地回头看向那个被加密的“Archive”文件夹!直觉告诉她,答案就在里面!
怎么打开?密码是什么?
林溪的思绪疯狂运转。陆屿的习惯……他常用的密码……生日?不可能,太简单。名字拼音?试了,不对。学号?也不对。
童年的记忆碎片突然闪现。小学四年级的暑假,他们俩偷偷跑去郊外废弃的铁路桥探险,结果遇到暴雨,被困在桥洞里瑟瑟发抖。那天,是陆屿的生日,7月15号。后来被焦急找来的大人救回去后,两人都被狠狠教训了一顿。陆屿却悄悄对哭鼻子的她说:“『别怕,小溪,以后每年的7月15号,都是我们的‘冒险纪念日’,我罩着你!』”那是他少有的、带着孩子气郑重的承诺。
这个日期,只有他们俩知道。
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带着青涩和温暖的秘密。
林溪颤抖着手指,在加密文件夹的密码框里,输入了那个日期:0715。
按下回车键的瞬间,屏幕似乎卡顿了一下。随即,那个顽固的小锁图标,消失了!
文件夹,开了!
里面文件不多。几个文本文件,一些截图。林溪的心跳快得像擂鼓,她屏住呼吸,颤抖着点开其中一个名为“Log”的文本文件。
文件里,清晰地记录着:
“[日期] 登录树洞ID:L。查看用户‘溪流’新帖:《他为什么变成这样》。回复。”
“[日期] 登录树洞ID:L。回复用户‘溪流’关于匿名纸条的疑问。”
“[日期] 登录树洞ID:L。发送私信给用户‘溪流’(未读):关于刘威的信息。”
“[日期] 登录树洞ID:L。草稿箱保存(未发送):『笨蛋,离那些人远点!危险!』”
轰隆——!
仿佛一道真正的惊雷在林溪的脑海里炸开!炸得她魂飞魄散!炸得她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她猛地又点开另一个文件夹,里面赫然是几张截图——正是校园论坛树洞的页面截图!清晰地显示着她(溪流)和L的对话记录!包括她那些充满愤怒、委屈、困惑的倾诉,以及L那些冷静、犀利、暗含关切的回复!
所有的一切!那些在她最无助时给予指引和分析的树洞留言!那个精准指出刘威威胁周晓晓的匿名信息!全部都来自于这个ID——L!
而L,登录的IP,使用的电脑,就是这个属于陆屿的旧笔记本!
那个在树洞里洞悉一切、引导她、甚至在草稿箱里藏着焦急警告的人……是陆屿!
“啊!”林溪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踉跄着后退一步,带倒了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她脸色惨白如纸,浑身冰凉,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屏幕上那些冰冷的文字记录,巨大的荒谬感和打败性的认知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淹没!
那个在全校面前给她难堪、抢她机会、毁她奖学金、冷漠刻薄的死对头陆屿……
和在暴力现场留下纸巾、匿名转账帮助她家、在图书馆递纸条救她清白、在树洞化身L冷静开导她、帮她解决队员麻烦的“守护者”……
竟然是同一个人?!
为什么?!
他到底想干什么?!
4 对峙与破碎的真相
旧笔记本屏幕上那些冰冷的登录记录和对话截图,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林溪的眼睛,刺穿她的大脑。巨大的信息洪流瞬间冲垮了她所有自以为是的认知堤坝,世界在她眼前疯狂旋转、崩塌、重组。她踉跄着后退,撞倒的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惊心。
“小溪?怎么了?”母亲担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没……没事!妈!我不小心碰倒了椅子!”林溪几乎是尖叫着回应,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她手忙脚乱地扑过去,“啪”地一声用力合上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仿佛那里面藏着噬人的怪兽。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肋骨。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后背。
陆屿!
L!
那个在树洞里冷静剖析、指引她、甚至暗藏焦急的人……竟然真的是那个在现实世界里处处与她为敌、冷漠刻薄的陆屿!
为什么?!
这个巨大的疑问如同沉重的磨盘,反复碾压着她的神经。恨意、愤怒、委屈、还有一丝被愚弄的羞耻,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荒谬绝伦的悸动,在她心底疯狂搅拌,几乎要将她撕裂。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精神分裂吗?一边把她踩进泥里,一边又伸出手想拉她一把?这算什么?施舍?还是更恶劣的戏弄?
一夜无眠。第二天,林溪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去了学校。她整个人像一根绷紧到极限的弦,苍白,沉默,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她不再偷偷观察陆屿,而是用一种近乎实质的、燃烧着复杂火焰的目光,死死地锁定他。那目光里有愤怒的质问,有心碎的控诉,有极致的困惑,还有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深深隐藏的脆弱期待。
陆屿似乎察觉到了她不同寻常的注视。课间,当林溪又一次用那种几乎要把他烧穿的目光盯着他时,他微微蹙眉,转过了头。两人的目光在嘈杂的课间空气里短暂相接。陆屿的眼神依旧深邃平静,但林溪却捕捉到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是探究?还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这丝波动非但没有让林溪冷静,反而像火星溅入了油锅,瞬间点燃了她压抑了一整晚的火山!她不能再等了!她必须立刻!马上!得到一个答案!否则她会疯掉!
午休铃声一响,林溪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抓起书包就冲了出去。她没有去食堂,而是径直冲向学生会办公室所在的行政楼。她知道陆屿通常会在那里处理午休时的事务。
走廊里很安静。林溪的脚步又快又急,敲打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空旷的回响。她停在挂着“学生会主席办公室”铭牌的门前,深吸一口气,没有敲门,直接拧开了门把手!
办公室里只有陆屿一个人。他正背对着门口,站在窗边打电话。午后的阳光勾勒出他挺拔而略显孤寂的背影。
“……嗯,我知道了,继续盯着。学校这边我会处理,暂时不会……”
听到开门声,陆屿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握着手机,缓缓转过身。
当看清门口站着的人,以及林溪脸上那混杂着愤怒、绝望和某种孤注一掷的表情时,陆屿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迅速对电话那头说了句“晚点再说”,便挂断了电话。
办公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林溪反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她一步步走向陆屿,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尖上。她从书包里掏出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飞快地操作了几下,然后将屏幕猛地举到陆屿眼前!
屏幕上,正是她昨晚拍下的证据——旧笔记本屏幕上清晰的树洞登录记录截图,L的ID赫然在目!还有草稿箱里那句未发出的“笨蛋,离那些人远点!危险!”!
“陆屿!”林溪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尖锐的质问,“看着我!告诉我!这是什么?!L是谁?!这个在你旧电脑上登录的、在树洞里‘好心’开导我、帮我解决麻烦的L,是谁?!”
陆屿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看着那铁一般的证据,他脸上的平静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下颌线绷得死紧,眼神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震惊、被撞破的狼狈,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但他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林溪,那眼神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的沉默彻底点燃了林溪的怒火和委屈!她猛地收回手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崩溃的哭喊:“说话啊!你不是很能说吗?在全校面前质疑我!在办公室否决我的时候!你不是义正词严吗?!现在哑巴了?!看着我!”
林溪冲上前,不顾一切地抓住陆屿的手臂,用力摇晃着:“为什么?!陆屿!你告诉我为什么?!一边在所有人面前把我踩在脚下!毁掉我的机会!让我成为笑柄!一边又躲在网络后面装好人?!匿名转账!图书馆纸条!树洞留言!甚至用你的名字去吓唬刘威!你耍我很好玩吗?!看着我痛苦挣扎你很得意吗?!你人格分裂吗?!”
她语无伦次,眼泪终于决堤,汹涌而下,混合着愤怒和心碎,砸在冰冷的地砖上。
“看着我!回答我!”林溪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着,指甲几乎要嵌进陆屿的手臂,“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让你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来报复我?!你说啊!”
陆屿的手臂肌肉绷紧,任由她抓着摇晃。他看着眼前崩溃哭泣的女孩,看着她眼中深切的痛苦和恨意,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扎在他心上。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深处翻涌着剧烈的挣扎和痛苦。长久以来筑起的冰冷堤坝,在林溪绝望的哭喊和铁证面前,终于出现了一道无法弥合的缺口。
“够了!”陆屿低喝一声,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臂,声音压抑而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林溪,你闹够没有!”
林溪被他推得一个踉跄,泪眼模糊地看着他。
“报复你?”陆屿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到极点的弧度,眼神锐利而疲惫地直视着她,“林溪,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向前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锤,砸在林溪心上:“你以为我想这样吗?!你以为我乐意看你难受?!我告诉你,离我远点!越远越好!这对你才是最好的!听懂了吗?!”
“离你远点?”林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泪痕未干的脸庞上满是讽刺,“这就是你的解释?陆屿,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吗?!”她指着手机屏幕,“这些匿名帮助算什么?你精分吗?一边把我推开一边又偷偷摸摸地伸手?!还有这个!”她猛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密封袋,里面赫然装着那半张印着残缺鹰隼图案的纸巾,“那晚我家便利店被砸,你在现场!这个纸巾是你的!你怎么解释?!那些混混是不是跟你有关?!是不是你指使的?!”
看到那半张纸巾,陆屿的脸色终于彻底变了!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锐利,甚至带上了一丝林溪从未见过的……惊怒?
“你从哪里找到的?!”他厉声问道,下意识地想伸手去夺。
“你果然知道!”林溪迅速将密封袋收回,护在身后,心沉到了谷底,“就在现场!就在那些混混砸完店离开后的角落里!陆屿,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你和那些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所谓的‘离我远点’,是不是怕我发现你的真面目?!”
陆屿的手僵在半空,他看着林溪眼中燃烧的恨意和指控,看着那半张如同罪证般的纸巾,他眼中的挣扎和痛苦达到了顶点。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林溪,肩膀微微起伏,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陆屿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林溪,有些事……知道得越少对你越安全。我只能告诉你,有人……有人想对我不利,而他们可能会波及到你。”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离我远点,装作不认识我,甚至……恨我,是对你最好的保护。其他的,你别再问了!”
“波及到我?”林溪像是听到了最荒谬的借口,她冲到他面前,逼他面对自己,“所以那些混混砸店,是冲着你来的?因为你,我家才遭了无妄之灾?!”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失望而颤抖,“陆屿!这就是你所谓的保护?!用伤害我来保护我?!让我家破人亡来保护我?!你把我当什么了?!一个需要你施舍怜悯、随意摆弄的傻子吗?!”
她看着陆屿紧抿的嘴唇和避开的眼神,巨大的失望和心寒瞬间淹没了她。她以为撕开这层虚伪的面具,能得到一个哪怕再不堪的真相。结果呢?只有一句轻飘飘的“波及”?只有一句更让她觉得被愚弄的“保护”?
“保护?”林溪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尖锐的讽刺和心碎的控诉,“陆屿!收起你这套虚伪的说辞!你这根本不是在保护!你是在用最残忍的方式伤害我!伤害我的家人!让我在所有人面前抬不起头!让我家的小店被砸!让我爸担惊受怕!这就是你的保护?!我告诉你,我看不起你!陆屿!我看不起你这种敢做不敢当的懦夫!”
“懦夫”两个字,像两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刺中了陆屿。他的身体猛地一僵,霍然转头看向林溪,眼神里翻涌着被刺痛后的惊怒和更深沉的痛苦。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所有的语言都化作了一声压抑的喘息和更加晦暗的眼神。他猛地别开脸,下颌线绷得死紧,不再看她,也不再说话。那是一种无声的抗拒,一种拒绝再沟通的冰冷壁垒。
林溪看着他这副样子,最后一丝微弱的期待也彻底熄灭了。心,像是被扔进了冰窟,冷得彻骨,也痛得麻木。巨大的疲惫感席卷而来,压垮了她最后一丝力气。她踉跄着后退一步,眼泪已经流干,只剩下空洞和冰冷的绝望。
“好……好……陆屿……”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种万念俱灰的平静,“你赢了。从今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是高高在上的学生会主席,陆家大少爷。我是普通学生林溪。我们……再无瓜葛。”
她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的侮辱。她转身,用尽全身的力气拉开办公室的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沉重的关门声在身后响起,隔绝了两个世界。
陆屿僵硬地站在原地,背对着门口,听着那决绝的脚步声迅速远去,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紧握的双拳指节泛白,微微颤抖。许久,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带着无尽痛楚的叹息,才从他紧抿的唇间逸出。
林溪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父母担忧地询问,她只是苍白着脸摇摇头,说累了,便把自己关进了房间。她需要时间,需要空间,去消化这彻底破碎的关系和那个荒谬的“真相”。她蜷缩在床上,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陆屿最后那句“波及”和“保护”在反复回荡,冰冷而讽刺。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打算给她喘息的机会。
晚饭时分,家里的门铃急促地响起。林妈妈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脸色惨白、气喘吁吁的林建国。
“老林?怎么了?你不是在店里吗?”林妈妈吓了一跳。
林建国没有说话,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揉得皱巴巴的牛皮纸信封,递了过来,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刚……刚在店门口发现的……塞在门缝里……”
林妈妈疑惑地接过信封。林溪也被外面的动静惊动,走出了房间。
信封没有署名。林妈妈颤抖着撕开封口,从里面抽出一张打印的A4纸,还有几张照片。
当看清照片内容时,林妈妈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手一抖,照片和信纸飘落在地!
林溪的心猛地一沉,快步上前捡起。
照片上,赫然是那天晚上便利店被砸时的场景!货架倒塌,满地狼藉!甚至有一张清晰地拍到了林建国被推搡到墙角的狼狈瞬间!
而那张打印的信纸上,只有一行冰冷刺骨、充满威胁的宋体字:
“『管好你女儿,别多管闲事!再敢靠近不该靠近的人,下次砸的就不只是店了!』”
信纸的右下角,还用红笔画了一个潦草却狰狞的骷髅头!
“啊!”林妈妈捂住嘴,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林建国的脸色也瞬间变得灰败。
林溪死死捏着那张充满恶意的威胁信,看着地上散落的、记录着自家灾难的照片,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
不该靠近的人……
陆屿!
那封威胁信,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林溪刚刚被陆屿伤得千疮百孔的心。他所谓的“波及”,竟然是以如此赤裸裸的暴力威胁形式,降临到了她的家人头上!
陆屿……你口中的“保护”,到底是什么?!!
5 深入虎穴与惊险救援
那封带着骷髅图案的威胁信和记录着自家灾难的照片,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溪的心上,也彻底点燃了她压抑已久的愤怒和孤勇。恐惧依然存在,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四肢百骸,但此刻,一股更强大的、混合着被羞辱的怒火和对陆屿彻底失望的决绝,压倒了恐惧。
“不该靠近的人”——陆屿!
这张赤裸裸的威胁,彻底撕碎了陆屿那套虚伪的“波及”和“保护”说辞!这分明是冲着他来的!而她家,只是被殃及的池鱼!更让她心寒的是,陆屿明明知道危险,却选择了用伤害她、推开她这种愚蠢至极的方式来“保护”,结果却把祸水引到了她最珍视的家人身上!
看着父母惊惶失措、彻夜难眠的样子,林溪的心像被钝刀反复切割。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不能把家人的安全寄托在陆屿那套漏洞百出的“保护”上,更不能被动地等待下一次更可怕的威胁降临!她要找到证据!找到那些砸店的混混!找到他们背后的人!用铁一般的事实,砸在陆屿脸上,逼他说出全部的真相!然后,她要亲手斩断这该死的、带来灾难的“联系”!
一连几天,林溪像个幽灵一样,放学后不再回家,而是骑着自行车在便利店附近的街区和混混们曾经出没的后巷反复逡巡。她戴着帽子和口罩,尽量低调。她打听那些黄毛混混的消息,问附近的小摊贩,问坐在街角晒太阳的老人。她需要线索,任何能指向那些砸店暴徒的线索。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个卖水果的老伯那里,她得到了一条模糊的信息:那几个混混好像经常在城西那片废弃的旧工业区附近活动,尤其是那个带头的刀疤脸,好像叫什么“疤哥”,听说和一个什么修车厂有点关系。
城西旧工业区,废弃厂房林立,荒草丛生,人迹罕至。这无疑是个危险的地方,但也是林溪目前唯一的希望。她没有告诉父母,她知道他们一定会阻止。她只是悄悄在书包里塞了一瓶防狼喷雾(以前陆屿硬塞给她的,讽刺的是现在派上了用场),还有充满电的手机。
周六下午,林溪借口去图书馆自习,骑着车直奔城西。越靠近工业区,道路越破败,两旁的建筑越发萧条。巨大的、锈迹斑斑的厂房像沉默的钢铁怪兽,投下长长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机油混合的怪异气味。
她放慢车速,警惕地观察着四周。风吹过空荡的厂房,发出呜呜的怪响,更添几分阴森。她把自行车藏在一堆废弃的建材后面,戴上口罩和帽子,小心翼翼地徒步深入。
废弃工厂内部更是如同迷宫。光线昏暗,到处都是倒塌的机器、散落的零件和厚厚的灰尘。林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竖起耳朵捕捉着任何异常的声响。
突然,一阵模糊的谈笑声和金属碰撞声从前方一个巨大车间深处传来。林溪的心猛地一跳!她屏住呼吸,贴着冰冷的墙壁,像壁虎一样悄无声息地靠近。声音越来越清晰。
“……疤哥,那老东西最近老实多了,屁都不敢放一个!”
“哼,算他识相!敢报警?老子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还是疤哥厉害!那陆家小子那边……赵爷怎么说?”
“赵爷说了,盯紧点!那小子滑得很!还有对门那个丫头片子,警告过了吧?别他妈再让她跟姓陆的搅和在一起!再他妈碍事,下次就不是砸店这么简单了!真他妈晦气,砸个破店还得防着那小子的人……”
是那个刀疤脸的声音!还有他的同伙!他们提到了陆屿!提到了赵爷!提到了那封威胁信!
林溪的心脏狂跳起来,血液在耳边轰鸣。找到了!她强压住激动,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小心翼翼地将摄像头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借着巨大机器设备的掩护,开始录像!这是证据!铁证!
昏暗的光线下,她勉强能看到刀疤脸和另外两个混混的身影。他们围坐在一个破旧的汽油桶边,上面架着个小锅,似乎在煮着什么。刀疤脸正唾沫横飞地说着话。
然而,就在林溪全神贯注于录像时,脚下不小心踢到了一块松动的金属零件!
“哐啷——!”
刺耳的声响在寂静空旷的车间里被无限放大!
“谁?!”刀疤脸猛地站起来,凶狠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射过来!
“妈的!有人偷听!”另外两个混混也跳了起来,抄起手边的铁棍就朝林溪藏身的方向冲了过来!
林溪魂飞魄散!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她只来得及按下停止录像键,把手机塞进最贴身的口袋,就被两个凶神恶煞的混混堵住了去路!刀疤脸也狞笑着走了过来。
“哟呵!我当是谁呢?”刀疤脸看清林溪帽檐下那张虽然苍白却依旧清秀的脸,认了出来,眼神瞬间变得淫邪而凶狠,“这不是老林家那个水灵灵的小闺女吗?胆子不小啊!敢跑到这儿来偷听?怎么,上次的警告没吃够?还是……想哥哥们了?”
“把手机交出来!”一个混混恶狠狠地吼道,伸手就去抓林溪的书包。
林溪死死护住装着手机的口袋,另一只手悄悄摸向书包里的防狼喷雾,强作镇定,声音却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你们……你们别乱来!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
“报警?哈哈哈!”刀疤脸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步步逼近,“小丫头片子,吓唬谁呢?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警察来了黄花菜都凉了!”他猛地伸手,一把扯掉了林溪的帽子和口罩!
林溪惊恐的脸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
“啧啧,长得是真不错。”刀疤脸舔了舔嘴唇,眼神令人作呕,“上次在店里没细看。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那就别怪哥几个不客气了!正好给赵爷立个‘大功’,让他看看陆家那小子在乎的人是什么下场!”他狞笑着,对两个手下使了个眼色,“抓住她!”
两个混混立刻扑了上来!林溪尖叫一声,猛地掏出防狼喷雾,对着离她最近的一个混混的脸狠狠按下!
“啊——我的眼睛!”被喷中的混混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捂着脸痛苦地倒在地上翻滚。
“臭婊子!”另一个混混见状大怒,抡起铁棍就朝林溪砸来!
林溪侧身躲闪,铁棍擦着她的肩膀砸在旁边的机器上,溅起一串火星!巨大的震力让她手臂发麻。她转身想跑,却被缓过神来的刀疤脸一把抓住了头发!
“啊!”头皮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林溪被硬生生拽倒在地!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刀疤脸一脚狠狠踹在林溪的小腹上!
“呃!”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林溪蜷缩在地上,眼前阵阵发黑,胃里翻江倒海,几乎窒息。手机从口袋里滑落出来。
“还想报警?!”刀疤脸捡起手机,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高高举起,狠狠砸向旁边的铁架!
“砰!”手机屏幕瞬间粉碎!
“把她给我绑起来!”刀疤脸恶狠狠地命令那个没受伤的混混,“等老子玩够了,再拍点‘好照片’给陆家那小子寄过去!看他还能不能装得那么淡定!”
混混狞笑着拿出绳子,朝蜷缩在地、痛苦不堪的林溪走来。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林溪。她看着昏暗破败的厂房顶棚,意识因为疼痛和恐惧开始模糊。完了……她太大意了……爸妈……
就在混混的手即将碰到林溪的瞬间——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从车间入口处传来!巨大的铁皮卷帘门被人从外面用暴力硬生生撞开!刺眼的车灯光柱如同利剑般劈开厂房的昏暗!
“什么人?!”刀疤脸和混混大惊失色,下意识地用手挡住刺目的灯光。
强光中,几个迅捷如猎豹般的身影逆着光冲了进来!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股凌厉的杀气!为首一人,身形挺拔如松,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如同离弦之箭,目标明确地直扑林溪所在的位置!
是陆屿!还有他身边那两个林溪曾在校外见过的、穿着深色夹克的冷硬男人!
“陆屿?!”刀疤脸又惊又怒,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但随即被凶狠取代,“妈的!天堂有路你不走!给老子弄死他们!”
他抄起地上的铁棍,和那个没受伤的混混一起,嚎叫着朝冲进来的陆屿他们扑去!
场面瞬间陷入一片混乱!那两个深色夹克的男人如同人形兵器,动作迅猛狠辣,瞬间就和刀疤脸的手下缠斗在一起,拳脚相交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而陆屿,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林溪!
他看都没看扑过来的刀疤脸,身形灵活地侧滑避开那记凶狠的横扫,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几步就冲到了林溪身边!
“林溪!”陆屿的声音嘶哑而紧绷,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和恐惧。他单膝跪地,一把将蜷缩在地上、痛得脸色惨白的女孩紧紧护在怀里,迅速检查她的状况,“你怎么样?伤到哪里?!”
林溪的意识在剧痛和极度的震惊中浮沉。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陆屿的脸,那张总是冷漠疏离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焦急、心疼和后怕,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的怀抱坚实而滚烫,带着一种让她瞬间想落泪的安全感。是他……他真的来了……
“陆屿……你……”林溪虚弱地开口,声音破碎不堪。
“别说话!”陆屿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她,试图将她抱起来,“坚持住,我带你走!”
然而,就在陆屿心神全系在林溪身上,准备抱起她的那一刻——
“去死吧!陆家的小杂种!”一声充满怨毒的嘶吼从侧后方传来!
被陆屿手下缠住的刀疤脸,不知何时竟摆脱了纠缠,他双眼赤红,满脸是血,状若疯魔,手里赫然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弹簧刀!趁着陆屿背对着他、心神全在林溪身上的空档,他像一头受伤的野兽,用尽全身力气,凶狠无比地朝陆屿的后心猛刺过来!
刀光快如闪电!带着致命的杀意!
“小心——!!!”林溪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她看到了那把刺向陆屿后背的刀!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让她爆发出嘶哑的尖叫!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陆屿听到了林溪的尖叫,也感觉到了背后袭来的凌厉杀气!他想躲,但怀里抱着林溪,动作受限!更重要的是,如果他躲开,那把刀……可能会刺中他怀里的林溪!
电光火石之间,陆屿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决绝!
他没有选择躲避!
而是猛地一个旋身,用自己的身体,将怀里的林溪严严实实地护在身下!同时,他绷紧了肩背的肌肉!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利器刺入血肉的闷响,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车间里!
时间仿佛静止了。
林溪被陆屿死死护在怀里,脸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清晰地听到了那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入肉声!紧接着,她感觉到温热的、粘稠的液体,瞬间浸透了她肩头的衣服!
“唔……”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头顶传来。
林溪猛地抬头!
映入眼帘的,是陆屿瞬间变得苍白的脸!冷汗如同瀑布般从他额角滚落!他的眉头因为剧痛而紧紧锁在一起,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而他的右肩胛骨下方,赫然插着那把弹簧刀的刀柄!深色的校服布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暗红色的血液洇湿了一大片,并且还在迅速蔓延!
刀疤脸似乎也没料到陆屿会用身体挡刀,愣了一下。
“少爷!”那两个深色夹克的男人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怒吼着如同暴怒的雄狮,瞬间爆发出更恐怖的力量,几下就将剩下的混混彻底制服,死死按在地上!其中一人如同闪电般冲向刀疤脸!
刀疤脸这才如梦初醒,想抽刀逃跑,但已经晚了!被陆屿手下狠狠一脚踹在膝弯,惨叫一声跪倒在地,被死死反剪住双手!
而陆屿,在挡下那一刀的巨大冲击下,身体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抱着林溪,单膝重重地跪倒在地!大量的失血和剧痛让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陆屿!陆屿!”林溪的尖叫声带着哭腔,撕心裂肺。她手忙脚乱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跪在他身边,看着他肩膀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和迅速蔓延的血迹,巨大的恐惧和一种灭顶般的恐慌瞬间淹没了她!她不敢碰那把刀,只能徒劳地用双手死死捂住伤口周围,试图阻止那汹涌而出的鲜血,温热的血液瞬间染红了她的双手,刺目的红!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啊!”林溪朝着那两个制服了歹徒的男人哭喊。
陆屿艰难地抬起没有受伤的左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抓住了林溪那只沾满他鲜血的手。他的手指冰凉,掌心却带着滚烫的汗意。他抬起沉重的眼皮,失焦的目光努力地想要聚焦在林溪惊恐万分的脸上,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林……溪……”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气若游丝。
“我在!我在!陆屿你别说话!坚持住!”林溪泣不成声,反手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
陆屿的眼神涣散,意识正在被剧痛和失血迅速抽离。他看着林溪满脸的泪水和手上刺目的红,那红,是他的血……是为了保护她流的血……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和释然在他眼底交织。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
“对……不起……爸爸……当……年……”
话音未落,他紧抓着林溪的手骤然失去了所有力气,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向林溪!
“陆屿——!!!”林溪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紧紧抱住他失去意识的身体,感受着他生命的重量和体温在流逝。那句破碎的“爸爸……当年……”如同惊雷,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炸响!爸爸?当年?什么当年?!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废弃工厂的死寂。红蓝闪烁的灯光透过破败的窗户投射进来,映照着满地狼藉、被制服的歹徒,以及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陆屿、满手鲜血、失魂落魄的林溪。
陆屿肩头那狰狞的伤口和刺目的鲜血,像烙印一样深深刻在了林溪的眼底、心里。所有的恨意、愤怒、不解,在这一刻,被一种灭顶般的恐惧、无措和一种撕心裂肺的、陌生的痛楚彻底淹没。
他……用命在保护她?
那句“爸爸……当年……”……到底是什么?!
6 尘封往事与守护的代价
消毒水的气味冰冷而刺鼻,混合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构成了医院特有的、令人窒息的味道。惨白的灯光照亮了单人病房的每一个角落,也照亮了病床上陆屿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他安静地躺着,右肩包裹着厚厚的纱布,一根输液管连接着他苍白的手背。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而单调的“嘀、嘀”声,是这寂静空间里唯一的节奏。
林溪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雕塑。她的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指尖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上似乎还残留着那种粘稠、温热的触感——那是陆屿的血。她的目光一瞬不瞬地锁在陆屿脸上,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微蹙的眉头,还有那失了血色的薄唇。
废弃工厂里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如同最清晰的噩梦,在她脑海中反复回放。刀疤脸狰狞的脸,闪着寒光的弹簧刀,陆屿毫不犹豫旋身将她护在怀里的决绝,刀刃刺入血肉的闷响,他瞬间惨白的脸,还有那滚烫的、迅速染红她双手的鲜血……最后,是他昏迷前,用尽最后力气抓住她的手,吐出的那几个破碎的字眼:
“对……不起……爸爸……当……年……”
爸爸?当年?
这两个词像两把生锈的钥匙,粗暴地插入她混乱的记忆之锁,试图开启一扇尘封多年、她从未真正理解的大门。
时间在冰冷的嘀嗒声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病床上的人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起初有些涣散,带着刚苏醒的茫然,几秒钟后才艰难地聚焦,最终落在了床边那个一动不动、脸色比他好不了多少的女孩身上。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陆屿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快的痛楚和复杂,随即被更深的疲惫覆盖。他想动一下,肩膀传来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别动!”林溪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低喝出声,身体下意识地前倾,却又在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猛地顿住,僵硬地坐了回去。她看着他因疼痛而紧蹙的眉头,看着他苍白的脸,看着他肩膀上刺眼的纱布,那些在办公室里燃烧的愤怒和指责,此刻竟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让她喘不过气的酸涩和……恐惧。恐惧于那个呼之欲出的真相。
“你……”陆屿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如同砂纸摩擦,“……没事吧?”他艰难地问,目光扫过她的脸,似乎在确认她是否受伤。
这句带着虚弱气息的关心,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扎进林溪的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她的眼眶瞬间红了,鼻尖酸涩难忍。她猛地别开脸,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再转回头时,眼神已经变得异常锐利和冰冷,带着不容回避的质问。
“陆屿,”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穿透病房寂静的力量,“看着我。告诉我,一切。现在。”
她不再给他任何逃避的余地,目光像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直直地照进陆屿深邃的眼眸里。“那晚便利店,你的纸巾为什么在现场?‘爸爸当年’是什么意思?赵爷是谁?那些混混为什么说砸店是警告我别靠近你?还有你……”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保护’我?用伤害来保护?!”
林溪一口气问出了所有盘桓在心头、几乎要将她逼疯的疑问。她紧紧盯着陆屿,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陆屿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双总是深邃平静的眼眸里,翻涌起林溪从未见过的、浓得化不开的痛苦、挣扎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林溪几乎以为他又要选择逃避。病房里只有心电监护仪单调的嘀嗒声。
终于,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也像是终于卸下了背负太久的沉重枷锁,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平静,开了口。
“好。”声音嘶哑而沉重,“我告诉你。所有。”
他的目光越过林溪,投向病房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在回溯一段不堪回首的、浸透了血色的岁月。
“事情……要从八年前说起。”陆屿的声音低沉而遥远,“那年我十岁。我爸……陆振华,当时正处在事业上升期,风头很劲,但也因此得罪了很多人。其中,最疯狂、最不择手段的,是一个叫赵东升的人。大家都叫他……赵爷。”
“赵东升?”林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似乎在本地新闻里见过,是早些年涉黑落网的一个企业家?
“对,就是他。”陆屿的眼神变得冰冷,“他和我爸在竞标一块关键地皮时结下死仇。竞标失败后,他怀恨在心,策划了一场报复。”陆屿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攒力气,也似乎在压抑汹涌的情绪。“一场……伪装成意外的车祸。”
林溪的心猛地一沉!车祸?!
“那天,我爸的司机开车,载着他和我妈,去邻市谈一个项目。”陆屿的声音开始微微发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在高速上……一辆失控的重型卡车……直直地撞了过来……”
陆屿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脸色比纸还要白。巨大的悲伤和痛苦如同实质般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司机当场死亡……我爸……重伤昏迷,在医院抢救了三天三夜,才勉强捡回一条命,但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身体一直不好。”他的声音哽咽了,停顿了许久,才用尽全身力气挤出那最残忍的几个字:“而我妈……为了保护副驾驶座的我爸……用身体挡住了最致命的冲击……她……她没能撑到医院……”
“轰!”林溪的脑子像是被重锤击中!八年前!陆阿姨突然去世的消息!她记得!那时她还小,只记得对门陆家突然挂起了白布,大人们都唉声叹气,说陆屿妈妈出了车祸,可怜的孩子……她和妈妈去送过东西,看到小小的陆屿穿着一身黑衣服,站在灵堂里,低着头,瘦小的肩膀绷得紧紧的,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她当时只觉得他好奇怪,妈妈没了为什么不哭?现在她才明白,那是一种痛到极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的麻木!
原来……真相是这样!陆屿的母亲,是为了保护丈夫和孩子而死的!死在那场由赵东升策划的、充满恶意的“意外”里!
巨大的震惊和悲伤瞬间攫住了林溪,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看着病床上脸色惨白、紧闭双眼、身体因为极力压抑痛苦而微微颤抖的陆屿,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疼得她蜷缩起了身体。原来他冷漠疏离的外表下,藏着这样惨痛、这样沉重的过往!
陆屿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从那段血色记忆中抽离,重新睁开眼,眼神变得异常冰冷和锐利。
“赵东升后来被判了重刑,入狱了。我们都以为……事情结束了。”他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但就在去年,他因为‘表现良好’,提前出狱了。而且,他当年留下的势力并没有完全瓦解,现在由他的侄子赵天豪接手。”
“赵天豪比他叔叔更阴险,也更疯狂。”陆屿的目光转向林溪,带着一种沉重的、几乎让她承受不住的愧疚,“他出狱后,一直试图报复我们陆家。他不敢直接动我爸,目标……就锁定在了我身上。他派人调查我,想找到我的软肋……”
陆屿的声音艰涩起来:“然后……他查到了你们家。查到了……你。”
林溪的瞳孔猛地收缩!她?!
“当年我爸重伤昏迷,公司也岌岌可危,是林叔叔……”陆屿看着林溪,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感激和更深的自责,“是林叔叔,不顾自己小本经营的艰难,拿出了家里几乎所有的积蓄,又到处奔走借钱,才帮我们家暂时渡过了最艰难的资金周转危机。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但有心人……还是能查到。”他苦笑了一下,“赵天豪就查到了。他知道林家,尤其是你,对我爸、对我……意味着什么。”
林溪如遭雷击!爸爸当年……竟然帮了陆家这么大的忙?!她完全不知道!爸妈也从未提起过!她只记得那段时间爸爸特别忙,家里好像也很紧张,她还以为是超市生意不好……
“所以,赵天豪认为,伤害你,或者利用你,是打击我和我爸最好的方式。”陆屿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那晚便利店被砸,就是一次警告和试探。是赵天豪指使疤脸他们干的,目的就是警告林家,警告你,离我远点。同时,也是在试探我……的反应。”
“那包纸巾……”陆屿看向林溪,眼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懊悔,“那天晚上,我接到消息,说你家店可能有事。我立刻带着人赶过去,但……还是晚了一步。到的时候,那些人刚离开,店里一片狼藉,林叔叔受了惊吓。我的人立刻去追那几个混混,我留在现场想看看情况……可能就是那个时候,不小心掉了纸巾。那纸巾……是我爸公司定制的,上面有集团的Logo。”
原来如此!林溪终于明白了!那包纸巾并非罪证,而是陆屿在试图帮助时无意留下的!一个阴差阳错的误会!
“至于那些匿名帮助……”陆屿的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转账,纸条,树洞留言……是我做的。我不能看着你家因为我的原因遭受损失,看着你被污蔑、被欺负。但我又不敢直接帮你,我怕赵天豪发现我对你的在意,会变本加厉地针对你,甚至……对你下更狠的手。”
陆屿的目光直直地看向林溪,那眼神里充满了痛苦、挣扎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深情:“所以……我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公开与你为敌,处处针对你,抢你的风头,毁掉你的机会……我要让赵天豪看到,看到我对你的冷漠和‘厌恶’,让他相信林家对我毫无价值,你对我……也毫无意义。这样,他才可能放过你,放过林家。”
“离我越远,恨我越深,你才越安全。”陆屿的声音沙哑而疲惫,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就是我所谓的……保护。很蠢,很伤人,对不对?我知道……我都知道……”他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到极点的弧度,眼神里充满了自嘲和深深的自责,“看着你难受,看着你恨我……比那把刀扎在我身上……更疼。”
真相如同惊涛骇浪,终于褪去了所有迷雾,赤裸裸地呈现在林溪面前。不再是冰冷的“波及”,而是血淋淋的复仇牵连;不再是虚伪的借口,而是用自我毁灭的方式构筑的、漏洞百出的保护墙!
林溪僵坐在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线索碎片——陆屿突然的转变、隐秘的行踪、冰冷的敌对、匿名的帮助、那晚的纸巾、树洞里的L、废弃工厂的舍身相护……终于在这一刻,被“赵东升的车祸”、“陆母的牺牲”、“赵天豪的报复”、“陆屿自毁式的守护”这些沉重而残酷的真相,严丝合缝地串联了起来!
她看着病床上苍白虚弱、眼神却带着卸下重负后疲惫和释然的陆屿,看着他肩膀上那刺目的、为她挡下的刀伤,看着他眼底深藏的痛苦和那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巨大的震撼、汹涌的心疼、灭顶般的愧疚、还有迟来的、撕心裂肺的理解,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
原来他一直活在母亲惨死的阴影和随时可能降临的报复恐惧中!
原来他所谓的“敌对”,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保护她的方式,哪怕代价是她的恨!
原来他一直在暗处,默默承受着一切,守护着她,甚至不惜……为她挡刀!
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林溪的视线。她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扑到床边,紧紧抓住了陆屿那只没有受伤的、冰凉的手。
“笨蛋!”她泣不成声,声音破碎不堪,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洁白的床单上,“陆屿你这个大笨蛋!你怎么这么傻啊!为什么要一个人扛着?!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来保护我?!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安全吗?!你差点……你差点就……”
后面的话,她哽咽得说不下去,只是紧紧地、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仿佛一松开,他就会消失不见。
陆屿感受着手背上滚烫的泪水和林溪紧握的力道,看着她哭得通红的眼睛和满脸的心疼与自责,一直紧绷着、如同钢铁般坚硬的心防,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坍塌。一股暖流混合着巨大的酸涩,涌上眼眶。他反手,用尽此刻能用的所有力气,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回握住了林溪的手。
“对不起……”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让你……担心了。”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林建国和林妈妈站在门口,两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担忧和复杂。显然,他们在门口已经站了一会儿,听到了大部分对话。
林建国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肩膀上裹着厚厚纱布的陆屿,又看了看扑在床边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女儿,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走到床边,目光落在陆屿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和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心疼和理解。
“陆屿……”林建国的声音有些干涩,“那件事……你爸和你,一直记在心里。其实当年……我们也没帮上太大忙,杯水车薪罢了。”
陆屿挣扎着想坐起来:“林叔叔……”
“躺着别动!”林建国连忙按住他,看着少年苍白的脸和眼底深藏的痛楚,这位朴实的男人眼圈也红了,“你这孩子……心里太苦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大人说?怎么能……用这种委屈自己、也委屈小溪的办法?!”
林妈妈也走上前,抹着眼泪:“就是啊小屿,你这傻孩子!你陆阿姨在天有灵,看到你这样……该多心疼啊!”她看向林溪,“小溪,别哭了。现在……都清楚了。小屿他……不容易。”
父母的谅解和心疼,像一股暖流,融化了林溪心中最后一块坚冰。她抬起头,看着陆屿,泪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她擦掉眼泪,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陆屿,你听好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有力,“你的战场,从现在开始,必须有我!我再也不要躲在你身后,看着你一个人流血受伤!再也不要接受你这种自以为是、伤人伤己的保护!赵天豪?他要报复?好!我们一起去面对!一起把他和他背后的势力,彻底掀翻!”
她紧紧握着他的手,眼神灼灼,如同燃烧的星辰:“我们一起!”
7 联手反击与破冰之吻
陆屿肩上的伤,像一道无声的警示,也像一枚凝聚了所有痛楚与决心的勋章。住院观察三天后,他不顾医生和父亲的劝阻,坚持出院。高考在即,更紧迫的是,赵天豪的威胁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必须尽快解决。这一次,他不再孤军奋战。
林溪成了他最紧密的“战友”。她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不再躲在陆屿身后,而是要并肩作战。病房里那场剖心泣血的坦白,彻底消融了横亘在两人之间所有的误解与坚冰。林溪看着陆屿苍白却异常坚定的侧脸,看着他偶尔因为伤口疼痛而微微蹙起的眉头,一种前所未有的心疼和并肩同行的责任感充盈着她的心。
策略在病房里悄然成型。陆屿提供了他这段时间暗中收集的所有关于赵天豪及其团伙试图渗透校园、威胁学生、甚至与校外不法分子勾结的证据碎片。林溪则充分发挥了她作为辩论队王牌的逻辑分析和语言组织能力。
“赵天豪这个人,阴险多疑,但也很自负。”林溪指着陆屿收集的几张模糊的偷拍照片,上面是赵天豪在某个会所门口的身影,“他习惯了躲在暗处操控,最恨别人挑战他的权威。尤其是……当他以为稳操胜券的时候。”
陆屿靠坐在病床上,脸色依旧没什么血色,但眼神锐利如鹰:“校庆是绝佳的机会。全校瞩目,媒体也会到场。他为了给我‘教训’,很可能会派人混进来,甚至……他本人也可能会在附近‘欣赏’。”
“我们需要一个引子,一个能逼他在公开场合暴露的证据。”林溪的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大脑飞速运转,“直接拿出你收集的证据,他完全可以否认,说是伪造。我们需要……让他自己说出来!”
“让他自己说?”陆屿皱眉。
“对!”林溪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利用他最在意的东西——羞辱你,打击陆家。我们要演一出戏,一场足够激怒他、让他得意忘形、甚至当众失言的戏!而你收集的那些证据,就是我们用来‘刺激’他的弹药!”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像最精密的齿轮,开始了紧锣密鼓的配合。林溪表面上全身心投入即将到来的校际辩论赛决赛的准备中,她选择的辩题正是“程序正义与结果正义孰轻孰重”。暗地里,她反复推演着如何在辩论的关键时刻,将赵天豪的罪行巧妙嵌入辩题,用犀利的语言和陆屿提供的“弹药”作为佐证,既符合辩论逻辑,又能精准地戳中赵天豪的痛处,激怒他。
“记住,”陆屿在送林溪去辩论队训练的路上,低声叮嘱,“不要直接点名,用‘某些势力’、‘据可靠消息’、‘有录音证据显示’这样的字眼。重点渲染他们威胁学生、破坏校园安全、藐视法律程序的行为。赵天豪最恨别人说他上不了台面,说他只会用下三滥手段。”
“明白。”林溪点头,眼神坚定,“我会让他自己跳出来对号入座!”
陆屿则负责安全布局。他联系了警方,将收集到的证据和校庆当天的计划进行了报备和沟通。警方同意在关键时候配合收网。同时,陆屿安排了自己信得过的保镖,混在校庆的工作人员和观礼人群中,密切监控可疑人员,并重点保护林溪的安全。他肩膀的伤还未痊愈,动作稍大就会牵扯到痛处,但他坚持要亲临现场,在后台坐镇。
校庆日终于来临。青禾中学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大礼堂内座无虚席,师生、校友、媒体记者齐聚一堂。压轴环节,便是备受瞩目的校际辩论赛决赛。青禾中学代表队(正方)对阵明德高中代表队(反方),辩题:程序正义与结果正义孰轻孰重。
林溪作为正方一辩,穿着合身的正装,站在聚光灯下。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似乎捕捉到几张带着痞气、眼神不善的面孔。她定了定神,将目光投向评委席和观众,开始了她逻辑清晰、气势如虹的开篇立论。
前半场辩论激烈而胶着。明德高中的辩手实力强劲,双方围绕着法律精神、社会秩序、个案公正等层面展开了唇枪舌剑。林溪的表现无可挑剔,引经据典,反应机敏。但她始终在等待那个最佳时机。
终于,在自由辩论环节,对方二辩抛出一个尖锐的问题:“对方辩友一再强调程序正义的绝对优先性,那么请问,当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因为程序上的微小瑕疵而逃脱法律制裁,导致更多无辜者受害,这种结果难道就是你们追求的正义吗?这是否是对结果正义最大的亵渎?”
机会来了!
林溪拿起话筒,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而冷静地传遍整个礼堂:“对方辩友的问题,恰恰揭示了混淆概念的危险性。您所假设的‘微小瑕疵’,在现实中,往往并非‘微小’,而是某些势力刻意钻营、践踏程序、甚至操纵司法以掩盖更大罪恶的遮羞布!”
她的话锋陡然一转,带着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说到程序被践踏,结果被扭曲,我不得不提及最近发生在我们身边、令人发指的真实事件!据可靠消息和部分证据显示,有校外势力,为了一己私怨,无视法律程序,多次指使社会闲散人员,对无辜学生家庭进行暴力威胁和财产破坏!”林溪的目光如同利剑,仿佛穿透了人群,直指那些混进来的赵天豪手下,“他们利用信息差,恐吓、勒索,甚至试图将魔爪伸向校园,威胁在校学生!这种行为,难道不是对程序正义最彻底的践踏?他们所追求的所谓‘结果’——报复的快感、非法利益的攫取——难道不是对结果正义最大的玷污?!”
礼堂内瞬间一片哗然!所有人都被林溪这突如其来的、脱离辩题却又震撼无比的控诉惊呆了!评委们面面相觑,明德的辩手也一时语塞。
“你……你在胡说什么?!”对方三辩有些慌乱地反驳,“这与辩题无关!你这是人身攻击!”
“无关?”林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凛然的正气,“当程序被暴力践踏,当校园安全被威胁,当无辜者生活在恐惧之中,这难道不是我们讨论正义时最该关注的核心问题吗?!我有理由怀疑,某些势力试图通过操控舆论、抹黑正当程序,来为他们践踏法律的行为开脱!比如,捏造所谓‘证据’污蔑竞争对手,利用非法手段获取商业机密,甚至……制造伪证,意图将真正的受害者污名化!”她巧妙地嵌入了陆屿提供的部分“弹药”,指向性虽未明说,却足以让知情人胆寒。
后台监控室里,陆屿紧盯着屏幕,耳机里传来前方保镖的汇报:“目标人物(赵天豪的手下)情绪激动,正在打电话……疑似通知老板。”
“很好。”陆屿低声道,眼中寒光一闪,“鱼儿要上钩了。”
林溪的发言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千层浪。台下议论纷纷,媒体的镜头也对准了她。就在这时,礼堂侧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面容阴鸷的中年男人在几个凶悍手下的簇拥下,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正是赵天豪!
他显然是被手下紧急报告林溪的“指控”气疯了,不顾场合地冲到了舞台前方,指着台上的林溪破口大骂:“臭丫头!你他妈活腻了?!敢在这里胡说八道污蔑老子?!信不信老子……”
“赵天豪!”一个清冷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猛地响起,打断了他的咆哮。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转向声音来源。只见陆屿在一位保镖的陪同下,从后台缓缓走了出来。他脸色依旧苍白,脚步甚至因为伤势而显得有些虚浮,但腰背挺得笔直,眼神冰冷如刀,直直地刺向台下的赵天豪。聚光灯打在他身上,那苍白的脸色和略显虚弱的姿态,反而更添一种悲壮的威慑力。
“陆屿?!”赵天豪看到陆屿,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脸上肌肉扭曲,“你个小杂种还敢出来?!都是你搞的鬼!”
陆屿一步步走到舞台边缘,居高临下地看着暴怒的赵天豪,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充满挑衅的弧度:“怎么?被戳到痛处,狗急跳墙了?赵天豪,你也就这点本事了。跟你那个死在牢里的叔叔一样,只会在暗地里搞些见不得人的下三滥手段!砸店?威胁?恐吓女学生?欺负普通人?这就是你赵天豪的本事?真是……丢尽了你赵家祖宗的脸!”
“你闭嘴!不许提我叔叔!”赵天豪被彻底激怒了,尤其是陆屿提到他叔叔死在狱中,这无疑是他最大的痛处和耻辱!他失去了所有理智,指着陆屿歇斯底里地吼道:“是!店是我让人砸的!威胁信是我送的!怎么样?!老子就是要弄死你!弄死你们陆家!你妈那个贱人死得好!要不是她多事……”
“砰!”陆屿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音响架上,巨大的声响让全场瞬间死寂!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滔天的怒火和刻骨的恨意,声音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平静:“赵天豪,你终于承认了。砸店,威胁信,恐吓,都是你指使的。”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手中赫然握着一支正在录音的钢笔,笔尖的红点幽幽闪烁,“还有,你刚才对我母亲的所有污蔑……大家都听到了。”
“你……你阴我?!”赵天豪这才如梦初醒,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在暴怒和得意忘形之下,亲口承认了所有罪行!还当众侮辱死者!
“警察!行动!”陆屿对着耳机低喝一声。
早已埋伏在礼堂周围的便衣警察如同神兵天降,迅速从各个入口涌入,直扑赵天豪和他的手下!“不许动!警察!”威严的喝令声响起。赵天豪还想反抗,被两名警察干净利落地反剪双手按倒在地!他的手下也瞬间被制服!整个过程快如闪电,礼堂内响起一片惊呼和掌声!
尘埃落定!危机解除!
聚光灯下,陆屿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伤口传来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一直紧盯着他的林溪,在赵天豪被按倒的瞬间,就冲了过去,一把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陆屿!你怎么样?”林溪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看着他瞬间变得更苍白的脸,心揪成一团。
“没事……嘶……”陆屿倒吸一口冷气,强忍着疼痛,对她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我们……赢了。”
台下是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庆祝着正义的彰显,也庆祝着辩论赛的胜利(虽然过程惊心动魄)。但在喧嚣的背景下,舞台边缘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时间仿佛凝固了。
林溪扶着陆屿,感受着他身体的重量和微微的颤抖。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长久以来压抑的情感、看着他苍白脸上强忍痛楚的脆弱,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深邃眼眸中映出的自己,还有那浓得化不开的、终于可以毫无保留流露出来的深情和疲惫。
她的手,无意识地抚上了他受伤肩膀旁边的位置,隔着衣服,仿佛能感受到纱布下狰狞的伤口。指尖的触碰让陆屿身体微微一僵。
“笨蛋……”林溪的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心疼,“疼吗?”
这句轻柔的、带着哭腔的询问,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陆屿所有压抑的情感闸门。他看着林溪眼中滚落的泪珠,看着她为自己心疼的样子,看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关切和……爱意。长久以来筑起的冰冷高墙彻底崩塌,只剩下最柔软、最真实的心意。
他抬起没有受伤的左手,用指腹极其温柔地、轻轻地拭去林溪脸颊上的泪水。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让两人的心都重重一跳。
陆屿深深地看着她,眼神炽热而专注,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刻骨的痛楚和无尽的深情,缓缓说道:
“不及……想你却不能靠近的……万分之一疼。”
这句话,如同最猛烈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林溪所有的防线!所有的委屈、等待、心痛、理解、爱恋,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她再也无法抑制,踮起脚尖,在万众瞩目之下,在劫后余生的喧嚣背景中,主动而坚定地吻上了陆屿苍白的唇!
陆屿的身体猛地一震!随即,所有的惊愕、迟疑都被汹涌而来的狂喜和爱意淹没。他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甚至不顾肩膀的疼痛)收紧手臂,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受伤的手臂也小心翼翼地环住了她的腰。
这个吻,带着泪水的咸涩,带着劫后余生的战栗,带着长久压抑后终于爆发的汹涌爱意,也带着青梅竹马岁月里沉淀的、从未改变过的深情。它生涩而热烈,笨拙而虔诚,仿佛要将过去所有的误解、伤害、分离,都在这一刻燃烧殆尽,只留下最纯粹的、相濡以沫的誓言。
台下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掌声、欢呼声和善意的口哨声!闪光灯此起彼伏,记录下这对历经磨难、终于拨云见日的青梅竹马,在阳光下深情拥吻的画面。
世界喧嚣,而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彼此的心跳和唇齿间确认的、迟来的爱意。所有的风雨,在这一吻中,化为乌有。未来,他们将携手同行。
8 阳光下的未来
赵天豪及其党羽被警方一网打尽的消息,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在青禾中学乃至整个城市都激起了巨大的波澜。本地新闻连续几天滚动报道了这起涉黑团伙覆灭的案件,重点提到了他们长期以来的暴力威胁、敲诈勒索等罪行,尤其强调了其试图渗透校园、危害学生安全的恶劣行径。警方在报道中特别感谢了提供关键线索和证据的“热心市民”,虽然未指名道姓,但校园里早已传开。
陆屿和林溪的名字,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校庆典礼上那场惊心动魄的“辩论伏击”和舞台边缘的深情一吻,早已被无数手机镜头捕捉,在校园论坛、朋友圈疯传,成为了轰动一时的“名场面”。曾经关于两人是“死对头”的流言蜚语,在铁一般的事实和炽热的真情面前,不攻自破,被彻底扫进了历史的角落。
然而,陆屿深知,有些事,必须由他亲手了结。
周一清晨,阳光明媚。全校师生齐聚操场,举行例行晨会。升旗仪式结束后,校长在主席台上总结了校庆的圆满成功,并隐晦地提及了配合警方破获重要案件的情况,赢得了师生们热烈的掌声。
就在这时,陆屿从学生队伍中走出,步履沉稳地走上了主席台。他肩上的伤还未痊愈,动作间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但身姿却挺拔如松。他接过校长递来的话筒,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最终,精准地落在了理科班队伍前排,那个同样抬头望着他、眼神清澈而坚定的女孩身上。
“老师们,同学们,早上好。”陆屿清冷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操场,带着一种沉淀后的平静,“今天站在这里,我是为了一个人,也为了所有因我而受到困扰和伤害的人。”
台下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林溪的心跳微微加速,她知道他要做什么。
“这个人,是林溪。”陆屿的目光坦然地迎上林溪的视线,没有闪躲,“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我对她做了很多非常过分的事情。在开学典礼上当众质疑,在课堂上刻意竞争,在奖学金评选时以规则为名行否决之实,甚至在篮球馆当众嘲讽……这些行为,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困扰、委屈和伤害。”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坦诚和深深的悔意:“今天,我站在这里,当着全校师生的面,郑重地向林溪同学道歉。林溪,对不起。我的所作所为,并非出于本意,但伤害已经造成,我难辞其咎。这声‘对不起’,是我欠你的。”
操场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陆屿这突如其来的、毫无保留的公开道歉震惊了。曾经的“高冷学神”、“学生会主席”,此刻低下了他骄傲的头颅,只为求得一个女孩的原谅。
林溪站在台下,仰望着主席台上那个沐浴在晨光中的少年。他的道歉如此郑重,如此坦荡,卸下了所有冰冷的面具,只剩下真诚的悔意。那些曾经让她夜不能寐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仿佛被这温暖的阳光和真诚的话语轻轻抚平。她的眼眶微微发热,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起一个释然的、带着点点泪光的微笑。她看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不需要言语,这一个点头,便是原谅,是理解,是尘埃落定。
陆屿看到了林溪的点头和微笑,心中那块悬了许久的巨石终于落地,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他深吸一口气,目光转向全体师生,声音变得更加坚定:“同时,我也要澄清一个事实。我和林溪同学,并非传言中的‘死对头’。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是彼此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他顿了顿,耳根似乎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但语气却异常清晰,“经过这次事件,我们更确定了彼此的心意。是的,我们在一起了。”
“哇哦——!”
“天啊!公开了!”
“我就说嘛!校庆那天的吻是真的!”
台下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呼、口哨声和雷鸣般的掌声!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们,对这种历经磨难终成眷属的剧情最没有抵抗力。之前的种种“敌对”,此刻都成了“相爱相杀”的绝美注脚。祝福的目光如同潮水般涌向台上的陆屿和台下的林溪。
陆屿微微颔首,最后说道:“感谢大家的理解。高考在即,希望大家都能珍惜时光,专注学业,为自己的梦想拼搏。谢谢。”他放下话筒,在持续不断的掌声中走下主席台,径直走向林溪的方向。阳光洒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也驱散了长久以来笼罩在他身上的阴霾。
流言平息,关系公开,压在心头最大的石头已然搬开。陆屿和林溪的生活,终于回归了久违的平静。不,是比以往更加紧密和充实的平静。
放学后的图书馆角落,成了他们固定的“据点”。林溪摊开厚厚的《五三》,眉头微蹙,咬着笔杆思考一道复杂的电磁场综合题。陆屿坐在她旁边,面前摊着英文原版的经济学著作,肩伤让他暂时无法进行剧烈运动,阅读成了最好的消遣。他偶尔抬头,看到林溪苦恼的样子,便放下书,自然地凑过去。
“卡在这了?”他低声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嗯,这个受力分析总觉得少了个条件。”林溪苦恼地指着题目。
陆屿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出示意图,条理清晰地分析:“你看,这里忽略了一个隐藏的边界条件。当粒子运动到这个位置时,电场和磁场的叠加效应会……”
他的思路清晰而简洁,林溪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啊!原来是这样!我懂了!”她兴奋地拍了一下陆屿没受伤的胳膊,随即又紧张地缩回手,“啊!对不起!忘了你的伤!”
陆屿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样子,忍不住低笑出声,揉了揉她的发顶:“没事,早不疼了。笨蛋。”
林溪脸一红,瞪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继续埋头解题。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洒在两人身上,空气中弥漫着书本的墨香和一种静谧的、心照不宣的甜蜜。曾经针锋相对的竞争,化作了此刻并肩奋斗的默契。他不再是那个需要独自背负秘密、用冷漠伪装的少年,她也不再是那个满心委屈、独自承受的女孩。他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为共同的未来努力。
周末,林溪拉着陆屿回了家。林建国看着并肩走进家门的两个孩子,尤其是看到陆屿略显苍白的脸色和肩膀上隐约可见的纱布轮廓,这位朴实的汉子眼眶瞬间就红了。
“陆屿啊,快坐快坐!”林妈妈连忙招呼,语气里满是心疼,“伤好点没?阿姨炖了鸽子汤,补气血的,等会儿多喝点!”
陆屿有些拘谨地坐下:“谢谢叔叔阿姨,我好多了。”
林建国倒了杯水放在陆屿面前,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声音带着感慨:“小屿啊……那件事,你爸后来都跟我说了。当年……唉,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能为小溪……挡下那一刀……”他声音有些哽咽,说不下去了,只是用力拍了拍陆屿没受伤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叔叔,”陆屿抬起头,眼神真挚而带着歉意,“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连累了你们,让您和阿姨担惊受怕,还让小溪受了那么多委屈。我……”
“好了好了,”林妈妈连忙打断他,抹了抹眼角,“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都过去了!以后啊,你们俩好好的,一起考上好大学,比什么都强!快,洗手吃饭!尝尝阿姨的手艺!”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曾经的隔阂和恐惧在温暖的饭菜香气中烟消云散。家的温暖,重新拥抱了每一个人。
时间如同指间沙,在紧张的复习和相互扶持中悄然流逝。高考,这座千军万马争渡的独木桥,终于来临。
考场上,笔尖划过试卷的沙沙声如同密集的雨点。林溪全神贯注,思路清晰。那些和陆屿一起刷过的题,讨论过的难点,此刻都化作了笔下流畅的答案。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林溪放下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走出考场,在汹涌的人潮中,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倚在校门口梧桐树下等待的身影。
陆屿也看到了她,朝她走来,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考得怎么样?”
“感觉……还不错!”林溪的笑容灿烂如夏日阳光,“你呢?”
“正常发挥。”陆屿唇角微扬,紧了紧握着她的手,“走吧。”
接下来的日子是焦灼的等待。终于,放榜的日子到了。
林家小小的客厅里,电脑屏幕上,查询页面缓缓刷新。林溪屏住呼吸,输入自己的准考证号……
“啊——!”一声惊喜的尖叫划破宁静!
“多少分?!”林建国和林妈妈紧张地凑过来。
“658!爸!妈!658!”林溪激动地跳了起来,抱着父母又笑又叫。这个分数,远超她平时的模拟考,也稳稳超过了国内顶尖大学A大的历年分数线!
“太好了!太好了!”林建国激动得眼眶湿润,林妈妈更是喜极而泣。
就在这时,林溪的手机响了,是陆屿。
“喂?陆屿!我658!你呢?”林溪迫不及待地分享喜悦。
电话那头传来陆屿带着笑意的声音:“恭喜。我……703。”
“703?!”林溪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又觉得理所当然,这家伙本来就是学神!“太厉害了!A大稳了!我们……”
“嗯,”陆屿的声音带着温柔而坚定的力量,“我们说好的,一起。”
几天后,A大的录取通知书如期而至,两封,并排躺在林溪的书桌上。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烫金的校徽上,熠熠生辉。陆屿放弃了顶尖学府的保送资格,选择和林溪一起参加高考,最终以全市理科状元的身份,同样被A大最热门的经管学院录取。他们的名字,并排出现在学校的光荣榜最顶端,成为了一段新的佳话。
夏末秋初,微风和煦。A大校园里,著名的樱花大道上,虽然花期已过,但绿荫如盖,依旧美不胜收。今天是新生报到的日子,校园里熙熙攘攘,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陆屿和林溪拖着行李箱,并肩走在林荫道上。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在他们身上跳跃。周围是好奇张望的新生和热情引导的学长学姐。一切都充满了崭新的希望。
“真没想到,”林溪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我们真的能一起来到这里。”
陆屿侧头看着她明媚的笑脸,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停下脚步,将行李箱放到一边。林溪疑惑地跟着停下:“怎么了?”
陆屿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林溪的手。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林溪的心跳微微加速。
“林溪,”陆屿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郑重,如同许下最庄重的誓言,“还记得小时候爬树摘桑葚,我说要罩着你吗?”
林溪笑着点头:“记得啊,结果害得我们俩都被我妈骂了一顿。”
陆屿也笑了,那笑容如同拨云见日的阳光,照亮了他深邃的眼眸。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这一次,换我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
“我们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泡图书馆,一起走过这樱花大道……”
“光明正大地守护你。”
“一辈子。”
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为他们的誓言伴奏。林溪仰头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不,是男人。看着他眼中毫无保留的深情和坚定,看着他们紧紧交握的双手,一股巨大的幸福和踏实感将她彻底淹没。所有的风雨都已过去,未来,是洒满阳光的通途。
她踮起脚尖,在飘落的树叶和温暖的阳光中,主动吻了吻他的唇角,笑容如同盛放的夏花:
“好,陆屿。”
“一起。”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青梅绕竹马,岁月正悠长。属于他们的故事,在A大的校园里,在洒满阳光的樱花树下,终于翻开了崭新而光明的一页。并肩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一直延伸到,那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