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当天,我被自己亲妹妹举报逃课、酗酒、还骗了她的学费。
可她明明是夏晚晴的亲妹妹,那个三年来默默替我还债、背处分、甚至饿着肚子给我买药的女孩。
当她红着眼递出一沓缴费单时,我才想起——
那些我以为的“舔狗行为”,全是她姐姐拜托她的嘱托。
而我,亲手把她推上了离开的火车。
现在,我只有一个念头:
追回她,哪怕跪着求。
我睁开眼的时候,后脑勺还在疼。
周围吵得像菜市场,有人推我胳膊:“宇哥,发什么呆?夏学姐来了!”
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一群人架着往前涌。
迎面撞上个人,软乎乎的,带着股洗衣粉味。
是个女生,手里攥着个牛皮信封,头发有点乱,校服袖口磨得起了毛。
她抬头看我,眼睛红得像兔子,嘴唇哆嗦着:“林浩宇,这个……你看看。”
我脑子像被塞进一团乱麻,无数陌生的画面涌进来——
这个女生叫苏晓,是原主眼里的“黏人精”。
原主是个富二代,嚣张得没边,天天跟这帮狐朋狗友嘲笑她穷酸,嫌她总跟在后面烦。
“滚。”
这字从我嘴里蹦出来的时候,我自己都愣了。
周围立刻炸了锅。
篮球队的胖子王鹏搂着我脖子笑:“还是宇哥够劲!这书呆子脸皮比城墙厚,上次你把她饭盒扔垃圾桶,她第二天还敢给你带早饭。”
班长赵磊推了推眼镜,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都听见:“苏晓,差不多得了。浩宇哥今天要跟夏学姐表白,你拿个破信封凑什么热闹?是又想求他帮你找实习单位?”
苏晓的脸唰地白了,捏着信封的手指关节泛青。
她没看赵磊,就盯着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真的……从来没信过我?”
我被原主的记忆搅得心烦,加上后脑勺的疼,一股火直冲天灵盖。
“信你什么?”我伸手一扬,信封“啪”地掉在地上,“信你整天装可怜博同情?还是信你偷偷打小报告,说我逃课去网吧?”
信封摔开了,里面的东西撒出来。
不是情书。
是一沓缴费单。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林浩宇”的名字,金额加起来正好是原主前两年欠的学费。
收款人那一栏,歪歪扭扭写着“苏晓”。
周围的笑声戛然而止。
王鹏脸上的笑僵住了,赵磊推眼镜的手停在半空。
苏晓看着地上的缴费单,突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流,砸在水泥地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好。”她抹了把脸,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我再也不烦你了。”
说完,她转身就跑,背影单薄得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我盯着地上的缴费单,脑子里像被重锤砸了一下。
一段段被原主忽略的记忆猛地冒出来——
去年冬天,原主跟人打赌输了,欠了三千块钱,不敢跟家里说,是苏晓把奖学金偷偷塞给了他,说“我爸妈给的生活费,我用不完”。可她那段时间天天啃馒头,连食堂的荤菜都舍不得打。
还有一次,原主在球场上跟人起冲突,把对方打成了轻微脑震荡,是苏晓哭着求辅导员,说人是她打的,替他背了个警告处分。
甚至上周,原主随口说想看看绝版的《机械原理》参考书,第二天那本书就出现在他桌洞里,苏晓说是“图书馆借的”。但原主根本不知道,那本书全市只有一本,藏在市图书馆的特藏部,要提前一个月预约,还得有教授推荐信才能看。
我捡起地上的缴费单,手指抖得厉害。
王鹏凑过来,咽了口唾沫:“宇哥,这……”
“闭嘴。”我吼了一声,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疼得喘不上气。
赵磊干咳两声,试图打圆场:“可能……可能是她想追你,故意搞这些小动作吧?你看她平时穿的那样,哪来的钱替你交学费?说不定是……”
“你给我闭嘴!”我猛地转头瞪他。
赵磊被我吓得后退一步,眼神闪烁。
就在这时,有人喊:“夏学姐来了!”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夏晚晴走过来,白裙子,长头发,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正是原主暗恋了三年的白月光。
她径直走到我面前,笑着拍了拍我的胳膊:“浩宇,恭喜毕业啊。”
我看着她,脑子里却全是苏晓刚才哭着跑开的背影。
“学姐。”我嗓子发紧,“你认识苏晓吗?”
夏晚晴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当然认识,她是我妹妹啊。”
“你说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亲妹妹。”夏晚晴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我三年前出国读研,怕她一个人在学校受欺负,就拜托你多照顾她。她说你虽然看着凶,其实挺护着她的,上次有人抢她的自行车,还是你帮她追回来的。”
我僵在原地,像被雷劈了。
妹妹?
苏晓是夏晚晴的亲妹妹?
那她天天跟在我身后,不是因为暗恋,是因为……她姐姐的嘱托?
夏晚晴还在说:“晓晓性子闷,不爱说话,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她总跟我说你挺好的,我还担心她给你添麻烦呢。对了,她有没有跟你说,她……”
“她走了。”我打断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说再也不烦我了。”
夏晚晴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她是不是受委屈了?”
我没说话,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苏晓。
我拔腿就往礼堂外跑,王鹏他们在后面喊我,我根本听不见。
跑出礼堂,阳光刺眼,操场上全是穿着学士服拍照的人。
我像个疯子一样四处张望,到处都是攒动的人头,可没有那个穿洗得发白校服的身影。
“苏晓!”我放声大喊,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没人回应。
我抓住一个路过的女生,急吼吼地问:“你看见苏晓了吗?就是那个扎马尾,总穿蓝色校服的女生!”
女生被我吓了一跳,指了指校门口的方向:“刚……刚看见她往公交站跑了,好像哭了。”
我拔腿就往校门口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后脑勺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跑到公交站,正好看见一辆10路公交车缓缓开走。
车后座的窗户边,我看见了苏晓。
她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手里紧紧攥着什么。
“苏晓!”我拼命挥手,跟着公交车跑,“你下来!你给我下来!”
公交车越开越快,很快就没影了。
我停在原地,双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王鹏和赵磊追了上来,喘着气问:“宇哥,你这是干啥啊?不就是个苏晓吗?”
我猛地转头,死死盯着赵磊。
原主的记忆里,赵磊一直看我不顺眼,总在背后挑拨我和苏晓的关系。
有一次,苏晓给我写了张纸条,说“你胃不好,少喝点酒”,是赵磊偷偷换成了“你喝酒的样子真恶心”。
还有上次,苏晓帮我占了图书馆的座位,赵磊却跟我说“她故意把你书扔地上了”。
“是你。”我一步步逼近赵磊,声音冷得像冰,“那些话,那些事,都是你搞的鬼,对不对?”
赵磊眼神躲闪,强装镇定:“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会……”
“我胡说?”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缴费单甩在他脸上,“你天天嘲笑苏晓穷,她用助学金替我交学费的时候,你在哪?在宿舍跟你妈哭着要生活费充游戏币!”
周围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
赵磊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挣扎着想推开我:“你放开我!大家快看啊,林浩宇疯了!为了个书呆子跟我动手!”
“动手怎么了?”我一拳砸在他旁边的树干上,震得树叶哗哗掉,“你背后嚼舌根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王鹏想上来劝,被我一眼瞪回去:“还有你!上次苏晓被外校的人堵在路上,是你把我拉去网吧,说她在装可怜骗同情!结果呢?她被人抢走了刚取的生活费,不敢跟我说,自己饿了三天!”
王鹏的脸瞬间白了。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苏晓不像那种人。”
“赵磊平时就阴阳怪气的,没想到这么恶心。”
“林浩宇以前对苏晓那么差,现在知道错了?晚了吧!”
赵磊被说得抬不起头,梗着脖子喊:“那又怎么样?她自己愿意当舔狗,活该!”
“你再说一遍?”我攥紧拳头,指节咔咔响。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我接起来,里面传来苏晓带着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林浩宇……我把你落在我那的笔记……放在图书馆三楼的储物柜了……密码是你的生日……以后……我们再也别见了。”
电话“啪”地挂了。
我握着手机,手背上的青筋突突跳。
再也别见了?
凭什么?
我欠了她那么多,凭什么她说不见就不见?
“赵磊。”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把你手机给我。”
赵磊下意识往后躲:“你想干嘛?”
“给苏晓打电话。”我眼神里的狠劲把他吓住了,“给她道歉。现在,立刻,马上。”
赵磊磨磨蹭蹭地掏出手机,手都在抖。
电话拨通了,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苏晓的声音还是哑的。
“苏……苏晓,对不起。”赵磊的声音比蚊子还小。
“我听不见。”我一脚踹在他腿弯,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周围的人发出一阵惊呼。
“苏晓!对不起!”赵磊被吓得大喊,“是我不好!是我挑拨你和林浩宇的关系!我不是人!求你原谅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忙音。
她挂了。
我看着赵磊狼狈的样子,心里一点都不觉得痛快,只有密密麻麻的疼。
“起来。”我对他说,“带我去火车站。”
“去火车站干嘛?”王鹏不解。
“她肯定是想回家。”我抓起地上的缴费单,转身就往校门口跑,“我要去追她。”
不管她要去哪,不管她愿不愿意见我。
这次,我不能再让她跑掉了。
毕业季的风刮过树梢,带着栀子花的香味,可我闻着,全是苦涩的味道。
原来最蠢的不是那个默默付出的人。
是那个被蒙在鼓里,还把别人的真心踩在脚下的自己。
我拦了辆出租车,报了火车站的名字,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哭腔。
“师傅,麻烦快点,再快点。”
我怕。
怕这一次,真的把那个偷偷为我撑伞的人,弄丢了。
出租车在马路上狂奔。
我盯着窗外倒退的树影,手里攥着那张皱巴巴的缴费单,指腹把“苏晓”两个字磨得发毛。
赵磊被我拽上了车,缩在副驾驶座,大气不敢出。
王鹏那几个跟班想跟来,被我一脚踹开了。
“师傅,再快点。”我又催了一句,声音比砂纸擦过还糙。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小伙子,火车站高峰期堵得很,飞不起来啊。”
我掏出钱包,把里面所有现金都拍在仪表盘上:“这些够不够?不够我再转。”
司机眼睛亮了,猛打方向盘拐进一条小路:“坐稳了!”
车后座的空间逼仄,赵磊的呼吸声听得清清楚楚。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原主去年生日,在酒吧跟人打赌,说谁敢去扯苏晓的马尾辫,他就请谁喝一个月的酒。
是赵磊第一个冲上去的。
苏晓当时正在图书馆门口背单词,被扯得疼得叫出声,回头看见是我们,脸瞬间红透了。
原主笑得前仰后合,没看见她眼里的光一点点灭了。
“赵磊。”我开口,声音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
他哆嗦了一下:“宇哥,我……”
“苏晓是不是跟你借过笔记?”
我记得有这么回事。
原主那门《材料力学》挂了三次,苏晓是全班第一。
赵磊支支吾吾:“是……是啊。”
“你借给她了?”
“没……”他咽了口唾沫,“我把笔记里的重点都涂掉了,还……还在里面夹了张纸条,说她痴心妄想。”
我没说话,伸手抓住他的后领,把他脑袋往车窗上撞。
“咚”的一声闷响。
司机吓得一哆嗦:“小伙子,别动手啊!”
“闭嘴开车。”我盯着赵磊渗血的额头,“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他被打怕了,眼泪鼻涕一起流:“我还……我还跟你说,她在背后骂你爸是暴发户……其实是我编的……”
“还有呢?”
“她申请助学金的时候,我偷偷改了她的申请表,把她妈生病的证明换成了假的……害得她差点没申请上……”
我松开手,靠在椅背上,胸口像被巨石压住,喘不上气。
原来不止原主混蛋。
这些围着他转的人,一个个都坏得流脓。
而苏晓呢?
她就像个靶子,被我们这群人轮番射箭,却连躲都不会躲。
凭什么?
车刚拐进火车站广场,我就看见夏晚晴站在进站口。
她看见我们的车,挥了挥手。
我推开车门冲过去:“学姐,苏晓呢?”
“刚进去没多久。”夏晚晴递过来一个保温桶,“她早上没吃饭,我给她装了点粥,你追上她记得让她喝。”
我接过保温桶,入手温热。
“她……”夏晚晴咬了咬嘴唇,“她说她本来想在毕业典礼上跟你说清楚的,连草稿都写好了。”
“草稿呢?”
“被赵磊抢走撕了。”夏晚晴瞪了一眼刚下车的赵磊,“就在你刚才骂她的时候。”
我转头看赵磊。
他腿一软,又要跪。
“别跪我。”我踹开他,“进去给她磕头道歉。”
火车站人来人往,我们三个的动静引来了不少目光。
赵磊被我推搡着往候车厅走,头埋得快塞进胸口。
广播里在报站台信息,我竖起耳朵听,心脏狂跳。
“……开往南城的K472次列车即将检票,请旅客们抓紧时间……”
南城?
苏晓家是南城的。
我拔腿就往检票口跑,赵磊被我甩在后面。
检票员拦住我:“票呢?”
“我找人!”我掏出身份证,“我找苏晓,穿蓝色校服的女生!”
他刚要说话,夏晚晴追上来,把一张票塞给我:“我刚买的,跟她同一趟车。”
“谢谢学姐!”我接过票冲过闸机。
站台很长,一列绿皮火车趴在那里,像条沉默的巨蟒。
我沿着车厢一路跑,眼睛扫过每一扇窗户。
终于,在倒数第二节车厢,我看见了她。
苏晓坐在靠窗的位置,头靠着玻璃,侧脸苍白,手里捏着张纸巾,眼泪还在掉。
我跑得太急,撞到了走廊的行李架,保温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粥洒了一地。
她猛地回头。
四目相对。
她眼里的惊讶像投入湖面的石子,一圈圈荡开,很快变成了厌恶。
“你怎么来了?”她声音冷得像冰。
我喘着气,扶着座椅背:“我有话跟你说。”
“没什么好说的。”她转过头,“你走。”
“苏晓!”我抓住她的手腕,她挣扎得厉害,“你听我解释!”
周围的乘客都在看我们。
一个大妈忍不住说:“小伙子,人家姑娘不想见你,你别逼她啊。”
“我不是逼她。”我红着眼眶,把缴费单拍在小桌板上,“我是来还债的!”
她瞥了一眼缴费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林大少爷也会欠债?我可不敢要。”
“这只是一部分。”我掰着手指头数,声音越来越大,“你替我背的处分,我欠你一次;你给我垫的医药费,我欠你两次;你帮我抢的考研资料,我欠你三次……”
“够了!”她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林浩宇,你现在算什么?看我可怜?还是觉得耍我很有意思?”
“我不是耍你!”我也站起来,比她高一个头,却觉得自己矮了半截,“我是混蛋!我瞎了眼!我把你的好当成驴肝肺!你能不能……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看着我,突然笑了,眼泪却掉得更凶:“机会?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
“你打球崴了脚,我背你去医务室,你说我想占你便宜。”
“你爸断你生活费,我把兼职赚的钱塞给你,你说我脏钱恶心。”
“你跟赵磊他们打赌,说谁能让我哭,谁就赢两包烟,你记得吗?”
我愣住了。
这件事原主的记忆里没有。
“那天你把我堵在楼梯间,抢我的作业本往地上踩。”苏晓的声音抖得厉害,“你说‘苏晓,你哭啊,你哭了我就把作业本还你’。”
“我没……”
“你忘了?”她盯着我的眼睛,“因为你根本不在乎。”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有人拿出手机拍照。
赵磊站在车厢门口,脸白得像纸。
“我真的忘了。”我声音发哑,“但我现在知道了,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有什么用?”她拎起背包,“林浩宇,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以前说得对,我配不上你。”
“我没那么说过!”
“你说过!”她提高了声音,眼泪砸在我手背上,滚烫,“你在食堂说的,当着全班人的面,说我这种穷酸样,连给你提鞋都不配!”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这段记忆涌上来了。
那天原主跟王鹏他们喝酒,喝多了,看见苏晓端着餐盘想坐过来,脱口就说了这句话。
当时她手里的汤洒了,烫红了手背,却一声没吭地走了。
“对不起。”我抬手想碰她的脸,被她躲开。
“别碰我。”她后退一步,撞到了后面的乘客,“我妈还在医院等着我,我没时间跟你耗。”
“阿姨怎么了?”
“关你什么事?”她咬着牙,“反正不用你这种大少爷假好心。”
就在这时,赵磊突然“噗通”一声跪在苏晓面前。
周围的人惊呼起来。
“苏晓,我不是人!”他“啪啪”扇自己的脸,“是我跟浩宇说你妈是骗子,说你申请助学金是为了给你妈还赌债!其实你妈是……是为了供你上学累垮的!”
苏晓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她盯着赵磊,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
“你还说……”赵磊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说她在图书馆跟男生搂搂抱抱,其实是她表哥来给她送生活费……”
每说一句,苏晓的身体就晃一下。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知道我们在背后怎么编排她,怎么污蔑她。
可她从来没辩解过。
为什么?
“因为我姐说,你本性不坏。”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她说你只是被人惯坏了,让我多担待。”
“我……”
“但我担待不下去了。”她打断我,眼圈通红,却没掉眼泪,“林浩宇,我累了。”
广播里响起开车提醒。
乘务员开始催促送客的人下车。
“我不走。”我抓住她的胳膊,死也不撒手,“这趟车我跟你一起坐。”
“你疯了?”
“我没疯。”我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到她手里,“这个给你。”
是原主准备给夏晚晴的戒指盒。
她打开,里面不是钻戒,是枚普通的银戒指,是上次我在饰品店看见的,上面刻着“平安”两个字。
我本来是想等她生日的时候送的,结果被原主的记忆盖住了。
“这不是……”她愣住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金的银的。”我看着她的眼睛,“但这个,我是真心想送你的。”
她捏着戒指盒,指尖发抖。
“车要开了。”乘务员过来拉我。
“苏晓。”我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
“我跟赵磊他们断了。”
“我把我爸给我的卡冻结了,以后我自己挣钱。”
“你妈住院需要钱,我来想办法。”
“你去哪,我去哪。”
火车鸣笛了。
震得人耳朵疼。
苏晓看着我,眼里有迷茫,有犹豫,还有一丝……我不敢确定的东西。
“你走吧。”她把戒指盒塞回我手里,“我不想再看见你。”
乘务员使劲拽我。
我被拖下车的瞬间,看见苏晓把脸埋进了臂弯。
车门“砰”地关上。
我扒着车窗,看见她的肩膀在抖。
火车缓缓开动。
我跟着跑,一边跑一边喊:“苏晓!我在南城等你!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风灌进我的喉咙,火辣辣地疼。
火车越来越快,把我甩在后面。
我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枚银戒指,掌心全是汗。
夏晚晴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背:“别担心,她心软。”
“真的吗?”
“你以为她为什么要把你的笔记还给你?”她笑了笑,“那本笔记里,夹着她写了又撕、撕了又写的表白信。”
我猛地抬头。
图书馆三楼的储物柜。
密码是我的生日。
我拔腿就往出口跑。
赵磊在后面喊:“浩宇,你去哪?”
“去图书馆!”
我要去找那本笔记。
去找那些被我忽略的真心。
去找那个被我伤得遍体鳞伤,却还在偷偷爱我的人。
毕业季的风卷着热浪扑过来。
我突然明白。
有些人就像影子,你得意的时候看不见她。
可当你跌进黑暗里,她就是唯一的光。
这一次,我不会再把光弄丢了。
绝不。
我转身往图书馆跑,赵磊跟在后面,像条丧家之犬。
夏晚晴开车送我们,车在图书馆门口停下时,我差点撞在玻璃门上。
三楼储物柜区空荡荡的,只有扫地阿姨在慢悠悠地拖地。
我冲到编号“307”的柜子前,手抖得按不对密码。
“别急,别急。”我念叨着,输了三次才把柜门打开。
里面果然放着个笔记本。
蓝色封面,边角磨得发白,是苏晓常用的那种。
我把笔记本抱在怀里,指尖都在抖。
刚想翻开,手机响了。
是王鹏。
“宇哥,你在哪呢?赵磊他……”
“他死不了。”我打断他,“有事说事。”
“导员找你,说你把赵磊打进医院了,他爸妈来学校闹了。”
我笑了。
赵磊那点伤,擦点碘伏都嫌浪费,还医院?
“让他们闹。”我翻着笔记本,“告诉赵磊爸妈,他儿子不仅挑拨离间,还伪造贫困生资料骗助学金,要不要我把证据捅给教育局?”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王鹏咽口水的声音:“宇哥,你……你认真的?”
“你说呢?”我翻到夹着信纸的那一页,“还有,你跟那帮人说清楚,从今天起,谁再跟赵磊混在一起,就是跟我林浩宇过不去。”
“啪”地挂了电话。
赵磊凑过来,脸还肿着:“宇哥,我爸妈那边……”
“自己解决。”我头也不抬,“要么让他们滚,要么等着蹲局子。”
他吓得不敢再说话。
笔记本里夹着三张信纸。
第一张被揉过,字迹潦草:
“林浩宇,你打球的样子其实不丑,就是汗味太重了。”
第二张有泪痕,写了一半:
“今天看见你给流浪猫喂火腿肠,原来你不是真的冷血。”
第三张最工整,折成了星星的形状:
“毕业快乐。我姐说你要跟她表白了,祝你成功。以后我不会再烦你了,你要好好吃饭,少喝酒,胃不好别总吃辣……”
我捏着信纸,眼泪砸在纸上,晕开了墨迹。
这就是她藏了三年的话?
连抱怨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学姐,苏晓家具体在南城哪?”我给夏晚晴打电话,声音哑得厉害。
“她没说具体地址,只说在第三医院附近。”夏晚晴顿了顿,“我给你转了点钱,你先拿着。”
“不用。”我拒绝,“我自己有。”
我把原主的手表摘下来,是块限量款,当初花了十几万买的。
我找了家典当行,老板眯着眼看了看:“最多给你五万。”
“行。”我伸手要钱,“现在转账。”
拿着五万块现金,我买了张去南城的高铁票。
赵磊想跟着,被我一脚踹下站台:“待在这,把你骗助学金的窟窿填上,不然我让你毕不了业。”
高铁上,我给辅导员发了条消息,把原主欠的学费补交了。
又给夏晚晴转了五千块:“给苏晓妈买点水果。”
她回了个“OK”的表情。
到南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第三医院很大,我拿着苏晓的照片问护士,问了三个才有人说见过:“是不是总穿蓝色校服?在住院部三楼肿瘤科陪床呢。”
肿瘤科。
我腿肚子一软,差点摔下楼梯。
三楼走廊里都是消毒水味。
我在302病房门口看见了苏晓。
她趴在床边睡着了,头发乱糟糟的,手里还攥着个苹果,没削皮。
床上躺着个阿姨,脸色蜡黄,呼吸很轻。
我放轻脚步走过去,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她猛地惊醒,看见是我,眼睛瞪得溜圆:“你怎么来了?”
“嘘。”我指了指床上的阿姨,“阿姨睡着了。”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外套,脸有点红,想脱下来。
“穿着吧,空调凉。”我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学姐说你爱喝南瓜粥,我在车站买的。”
她没说话,低头削苹果,果皮削得歪歪扭扭。
“阿姨的病……”
“胃癌晚期。”她声音很轻,“医生说最多还有半年。”
我心里像被扎了一下。
难怪她总打三份工,难怪她舍不得吃舍不得穿。
“钱的事你别担心。”我掏出银行卡,“我这有五万,先拿着交医药费。”
她把苹果扔在桌上,苹果滚到地上:“林浩宇,你到底想干嘛?”
“我想帮你。”
“你帮我?”她笑了,眼泪却掉下来,“你以前不是说,我这种穷酸事别烦你吗?现在装什么大好人?”
“我以前是混蛋。”我捡起苹果,重新削皮,“但我现在想做人。”
“不用。”她擦了把脸,“我妈说了,人穷不能志短,我们不花别人的钱。”
“这不是别人的钱。”我把削好的苹果递过去,“是我欠你的。”
“我不要。”
“那我替你交住院费。”我起身要走,“反正这钱你不收,我也会想办法花在阿姨身上。”
她一把抓住我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就能抵消你以前做的事?”
“不能。”我看着她的眼睛,“但我想试试。”
“试什么?”她红着眼眶,“试你能不能像耍猴一样,把我耍得团团转?”
“我没有。”
“你就有!”她推了我一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对我好?因为你知道我是夏晚晴的妹妹,你想通过我追她!”
我愣住了。
她居然是这么想的?
“苏晓,你看着我。”我抓住她的肩膀,“我要是想追你姐,三年前就追了,用得着等到现在?”
“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瞎!”我提高了声音,又怕吵醒阿姨,赶紧压低,“我以前眼瞎心盲,把珍珠当鱼目,错把你的好当成驴肝肺!”
“我现在知道错了,行不行?”
“我想弥补,行不行?”
“我想……”我咬着牙,把那句“我喜欢你”咽了回去,“我想让你开心,行不行?”
她愣住了,眼泪掉得更凶。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她的抽泣声。
过了很久,她才吸了吸鼻子:“你想弥补?”
“嗯。”
“那你去给我妈洗尿盆。”她别过脸,“她今天刚做完化疗,行动不方便。”
我二话不说,拿起床底下的尿盆就往卫生间走。
里面的味道冲得我差点吐出来。
原主从小到大哪碰过这东西?
但我没犹豫,接了水,拿起刷子使劲刷。
苏晓站在门口,眼圈红红的。
“刷干净点。”她声音有点抖,“我妈爱干净。”
“知道了。”
从那天起,我在南城住了下来。
租了个离医院最近的单间,月租八百,小得转个身都费劲。
我找了份工地搬砖的活,一天两百块,累得晚上沾床就睡。
以前我连矿泉水瓶盖都拧不开,现在能扛着五十斤的水泥上三楼。
手上磨出了茧子,晒得黢黑,跟以前那个嚣张的富二代判若两人。
每天早上,我五点起床,去医院给阿姨擦身、喂饭。
苏晓一开始还跟我犟,不让我碰。
后来她学校有事要回去处理,我一个人守了三天三夜,给阿姨端屎端尿,擦身按摩,连护士都夸我细心。
她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我在给阿姨读报纸。
阿姨拉着我的手,笑得很开心:“小宇啊,你真是个好孩子。”
苏晓站在门口,没说话,眼眶却红了。
赵磊后来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爸妈闹到学校,结果被导员怼回去了。
因为导员早就知道他伪造资料的事,只是没揭发。
“宇哥,我完了。”他在电话里哭,“助学金被取消了,还记了大过,毕业都悬了。”
“活该。”我看着苏晓给阿姨削苹果的侧脸,“这是你应得的。”
“那王鹏他们……”
“他们?”我笑了,“听说跟你划清界限后,天天帮图书馆整理图书,想争取个留校名额呢。”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呜咽,挂了。
这天我刚下工,浑身是汗地冲进病房。
看见两个穿西装的人站在里面,正跟苏晓吵架。
“我们是赵总的助理,这是五十万支票。”其中一个人把支票拍在桌上,“你拿着钱,跟林浩宇断了联系,永远别出现在他面前。”
苏晓的脸气得发白:“你们走!我不要你们的钱!”
“小姑娘,别给脸不要脸。”另一个人冷笑,“林少是什么身份?跟你这种人混在一起,丢我们林家的人!”
我攥紧拳头,走过去把支票撕了个粉碎。
“谁让你们来的?”我盯着他们,“我爸?”
“林少,赵总也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我笑了,“他从小到大除了给钱,管过我吗?现在我想做点人事,他倒来插手了?”
“告诉赵建国。”我一字一句地说,“我的事不用他管,再敢骚扰苏晓,我就把他偷税漏税的证据捅出去,让他牢底坐穿!”
那两人愣住了。
他们大概没想到,以前那个对父亲言听计从的富二代,敢说出这种话。
“你……你别乱来!”
“滚。”我指着门口,“不然我现在就报警,告你们敲诈勒索。”
他们灰溜溜地走了。
苏晓看着我,眼神很复杂:“你跟你爸……”
“早就没关系了。”我把沾着水泥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我妈走得早,他娶了那个女人后,我就没回过家。”
这是原主最深的秘密。
他嚣张跋扈,不过是想引起父亲的注意。
可惜,从来没成功过。
苏晓没说话,递给我一瓶水。
我拧开喝了一大口,水顺着嘴角流进脖子里,凉丝丝的。
“明天我休息,带你去个地方。”我看着她,“去不去?”
她犹豫了一下:“去哪?”
“到了就知道。”
第二天,我带她去了南城的老街。
我在工地旁边的废品站,淘了辆旧自行车,修了修还能骑。
她坐在后座,手抓着我的衣角,很轻。
“你慢点。”她小声说。
“知道了。”我骑得很慢,感受着风拂过脸颊的温度。
我们在一家老面馆停下。
“老板,两碗牛肉面,多加香菜。”
她愣住了:“你怎么知道我爱吃香菜?”
“你笔记上写的。”我看着她,“你说这家面馆的牛肉面,是你吃过最好吃的。”
她低下头,耳尖红了。
面上来的时候,她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夹给我:“你干活累,多吃点。”
“你也吃。”我又夹回去,“阿姨说你最近瘦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她脸上,毛茸茸的。
我突然觉得,以前追求的那些名牌、跑车,都不如眼前这碗牛肉面实在。
也不如眼前这个人。
吃完面,我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过去。
是那枚银戒指,被我用砂纸磨得锃亮。
“我知道现在给你这个,有点早。”我挠了挠头,有点紧张,“但我想让你知道,我是认真的。”
“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混蛋了。”
“我会好好照顾你和阿姨。”
“我会努力挣钱,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苏晓,给我个机会,行不行?”
她看着戒指,又看看我,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不是哭,是笑着掉眼泪。
“林浩宇,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个傻子?”
“像。”我也笑了,“但我愿意当这个傻子。”
她没接戒指,也没说不行。
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给我。
是颗糖,橘子味的。
“我姐说,你小时候爱吃这个。”她别过脸,“我一直揣着,忘了给你。”
我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
甜丝丝的,像心里的味道。
风吹过老街,带着槐花香。
我知道,我和苏晓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那些被我伤过的疤,不会一下子消失。
但没关系。
我有的是时间,一点点去弥补。
用行动,用真心,用往后余生的每一天。
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放手了。
阿姨的情况突然恶化那天,我正在工地上绑钢筋。
手机在裤兜里震得厉害,是护士打来的。
“苏晓她妈大出血,正在抢救,你赶紧来医院!”
我扔下扳手就往工地外跑,安全帽都跑掉了。
拦了辆出租车,一路闯红灯,司机吓得手都在抖。
冲到抢救室门口,看见苏晓瘫坐在地上,头发凌乱,眼泪把白大褂哭湿了一大片。
“晓晓。”我蹲下来,把她搂进怀里。
她浑身都在抖,抓着我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我妈她……她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不会有事的。”我拍着她的背,声音发紧,“医生肯定有办法的。”
抢救室的灯亮了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里,苏晓一句话没说,就盯着那扇门,眼睛都没眨过。
我去缴费处交钱,护士说手术费还差三万。
我掏出手机,翻遍了通讯录,能借钱的人寥寥无几。
最后,我给夏晚晴打了电话。
“学姐,能不能借我三万块?”
“你等着,我马上转过去。”她没多问,“不够再跟我说。”
钱到账的那一刻,我鼻子一酸。
原来真正的朋友,从不会问你为什么需要钱。
医生出来的时候,摘下口罩,叹了口气:“手术很成功,但后续治疗费用……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苏晓腿一软,差点摔倒。
我扶住她,对医生说:“钱不是问题,只要能治好,多少钱都行。”
那天晚上,我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坐了一夜。
苏晓趴在病床边睡着了,我把外套盖在她身上。
手机亮了,是我爸发来的短信:
“回来吧,以前的事我不怪你,给你安排了留学名额。”
我盯着短信看了很久,手指悬在屏幕上,最后只回了两个字:
“不去。”
第二天早上,苏晓醒来看见我眼里的红血丝,没说话,递给我一个保温杯。
里面是南瓜粥,温的。
“你昨晚没睡?”她问。
“睡了。”我撒谎,“在长椅上眯了会儿。”
她没戳穿我,把粥碗递到我手里:“快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喝完粥,我去给阿姨擦身。
苏晓突然说:“我找到工作了。”
“什么工作?”
“医院附近的便利店,晚上的班,一小时十五块。”她低着头,“这样白天可以照顾我妈,晚上还能挣钱。”
“不行。”我反对,“你身体会垮的。”
“那怎么办?”她红了眼圈,“我总不能一直花你的钱。”
“我的钱就是你的钱。”我脱口而出。
说完,两个人都愣住了。
空气里弥漫着尴尬,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从那天起,我白天在工地干活,晚上去便利店替苏晓上班。
便利店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知道我们的情况后,每天多给我加五十块加班费。
“小伙子,好好对人家姑娘。”他拍着我的肩膀,“现在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
我笑着点头,心里暖烘烘的。
阿姨清醒的时候,拉着我和苏晓的手,喘着气说:“你们俩……要是真心喜欢,就……就别错过了。”
苏晓的脸唰地红了,低下头,没说话。
我握紧她的手,对阿姨说:“您放心,我会对晓晓好的,一辈子都对她好。”
那天晚上,我在便利店整理货架,苏晓来接我的班。
她递给我一个盒子,包装很简单。
“什么东西?”我问。
“你打开看看。”她别过脸,耳尖红了。
盒子里是枚戒指,银的,上面刻着“平安”两个字。
是我上次送给她,被她还回来的那枚。
只是戒指内侧,多了两个小字:
“等你。”
我愣住了,抬头看她。
她看着我,眼里有光,像星星一样:“林浩宇,我不是原谅你了,我是……想给我们一个机会。”
“真的?”我声音发颤。
“嗯。”她点头,“但你要是再敢欺负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理你了。”
“不会的!”我把戒指戴在她手上,大小正好,“我要是再欺负你,就让我天打雷劈!”
她被我逗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
便利店的门“叮铃”响了一声。
赵磊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果篮,局促不安。
“你来干嘛?”我皱眉。
“我……我来看看阿姨。”他把果篮放在柜台上,“我跟我爸妈认错了,他们把钱还给我了,我把骗的助学金也补上了。”
苏晓看着他,没说话。
“苏晓,对不起。”他鞠了个躬,“以前是我混蛋,你别往心里去。”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敢回头。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他也没那么讨厌了。
至少,他知道错了。
三个月后,阿姨的病情稳定了,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
我租了个两居室,离医院近,采光也好。
搬家那天,王鹏带着几个以前的同学来了。
他们拎着米和油,还有人买了锅碗瓢盆。
“宇哥,我们来帮忙。”王鹏挠着头,“以前的事……你别往心里去。”
“过去的事,别提了。”我拍着他的肩膀,“能来帮忙,我挺高兴的。”
苏晓在厨房做饭,听见我们说话,探出头来,笑了笑。
阳光落在她脸上,很温柔。
晚上吃饭的时候,大家挤在小小的客厅里,围着一张折叠桌。
王鹏喝多了,拍着桌子说:“我跟你们说,当初我就觉得苏晓是个好姑娘,是赵磊那小子瞎挑拨!”
“你少来。”我笑他,“当初你笑得比谁都欢。”
大家都笑了,气氛热热闹闹的。
吃完饭,送走所有人,我和苏晓坐在阳台上吹风。
她靠在我肩膀上,手里把玩着那枚银戒指。
“林浩宇,你说我们是不是很傻?”她问。
“傻什么?”
“明明互相喜欢,却折腾了这么久。”她叹了口气,“差点就错过了。”
“没错过就好。”我搂住她的腰,“以后再也不会错过了。”
她抬头看我,眼睛亮晶晶的:“那你什么时候跟我表白啊?”
“现在。”我认真地看着她,“苏晓,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夏晚晴的妹妹,不是因为你替我做了很多事,就是因为你是苏晓,那个有点倔强,有点害羞,却会偷偷给我煮粥,会在我生病时给我送药的苏晓。”
“我知道我以前混蛋,以后我会用一辈子来补偿你。”
“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她没说话,只是凑过来,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很轻,像羽毛拂过。
“我愿意。”她的声音很小,却很清晰。
那天晚上,南城的星星特别亮。
我抱着苏晓,坐在阳台上,直到天亮。
我想起毕业那天,我像个傻子一样追着火车跑,喊着要在南城等她。
原来有些话,说出口的时候像笑话,却真的能实现。
后来,阿姨的身体渐渐好转,能自己拄着拐杖走路了。
苏晓找到了一份会计的工作,朝九晚五,不用再熬夜了。
我在工地干了半年,攒了点钱,跟大叔合伙开了家小超市,生意还不错。
赵磊偶尔会来看看阿姨,每次都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话不多,干起活来却很勤快。
王鹏他们也常来,有时候带点下酒菜,我们就在阳台上喝酒聊天,像以前一样,却又不一样了。
有一次,苏晓翻出我的毕业照,指着照片里嚣张跋扈的我,笑得前仰后合。
“你看你那时候,头发染得跟鹦鹉似的。”
“那不是流行吗?”我抢过照片,“你那时候也不好看,辫子梳得跟麻绳似的。”
她伸手掐我胳膊,疼得我嗷嗷叫。
阿姨坐在沙发上,看着我们打闹,笑得合不拢嘴。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她的白发上,像撒了一层金粉。
我突然明白。
所谓的幸福,从来都不是跑车豪宅,不是名牌手表。
是生病时有人递过来的一杯热水。
是难过时有人给你的一个拥抱。
是不管你以前多混蛋,总会有人愿意相信你能变好。
就像苏晓。
她像一束光,照进了我曾经黑暗的人生。
让我知道,再笨拙的守护,也值得被看见。
再不堪的过去,也能被温柔救赎。
毕业季的风,好像还没吹过。
但我知道,我和苏晓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