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学园:高岭之花与我同谋
转学第一天,校长亲切拍我肩膀:“欢迎来到明德学院。” 他掌心温热,却不知我背包里藏着染血的失踪学生证。 我的任务:找出闺蜜消失前最后接触的精英社团。 为接近会长江屿,我故意考砸他监考的数学测验。 “不及格?”他冷眼抽出试卷,“放学留下,单独辅导。” 当他俯身讲解时,我摸到他颈后与失踪案吻合的伤痕。 深夜潜入社团密室,我撞见江屿正销毁入会仪式的证据。 “好奇害死猫。”他反锁房门,阴影笼罩我,“现在轮到你了。” 烟花突然照亮他撕下的伪装,伤痕下藏着更深的烙印—— “我妹妹也消失了,”他眼底血红,“帮我,才能找到她们。”
那扇厚重的胡桃木门在我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校长室里昂贵皮革和旧书混合的、带着某种权威压迫感的气味。我站在明德学院行政楼光可鉴人的走廊上,背上仿佛还残留着刚才那只手的温度和重量——校长陈秉良的手。宽厚,干燥,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令人不适的亲昵,重重地拍在我的肩头。
“林晚同学,欢迎来到明德学院!”他那张保养得宜、笑容可掬的脸在我眼前晃动,镜片后的眼睛弯成一条缝,目光却像探针,细细密密地扫过我的五官,我的校服,我刻意收敛的每一寸神情,“相信你会很快融入我们这个优秀的大家庭。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
“大家庭”。这个词像一块冰冷的鹅卵石,沉甸甸地坠进我胃里。我垂下眼睫,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初来乍到的羞怯和感激,手指却下意识地攥紧了双肩背包的肩带。那里面,藏着一个硬质的、带着尖锐棱角的东西,正死死地抵着我的脊骨——一张染着暗褐色、早已干涸凝固血迹的学生证。照片上,周晓晓的笑容依旧灿烂鲜活,没心没肺,像夏日里最灼人的阳光。而此刻,它却像一个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指尖发麻。
晓晓,那个会在宿舍熄灯后和我挤在一张床上,分享一包辣条、叽叽咕咕笑到被宿管阿姨敲门警告的闺蜜。她的笑声,她身上淡淡的橘子汽水味,她失踪前三天在电话里那最后一句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晚晚,他们…深蓝…好可怕…别信…”——所有关于她的一切,都成了沉在我心底最深处、日夜啃噬的冰冷礁石。
深蓝。明德学院金字塔尖上,那个笼罩在神秘光环里的精英社团。传说只有最顶尖、最完美的学生才有资格叩开它的大门。而晓晓最后留下的线索,就指向了那里。我来到这里,这个用金钱和权势堆砌出来的金色牢笼,就是为了撕开它华丽的外壳,把晓晓,从这片看似光明、实则深不见底的黑暗里,挖出来。
走廊尽头高大的拱形落地窗外,是明德学院引以为傲的中心花园。阳光慷慨地泼洒在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草坪、造型奇特的雕塑和盛放的珍稀花卉上,一切都闪耀着一种不真实的、精心打磨过的光芒。穿着笔挺合身、剪裁考究的深灰色制服的男女学生三三两两地走过,步履从容,谈笑风生,脸上带着一种属于这个特权世界的、近乎天然的优越感。空气里浮动着昂贵的香水味和一种无形的、名为“阶层”的冰冷隔膜。我像一颗误入精密仪器的砂砾,格格不入。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陌生与戒备,迈开脚步,准备去教务处领取课程表。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清脆声响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节奏感。
一个身影恰好从旁边的办公室推门而出。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那是一个少年。很高,身形挺拔得像一株新生的冷杉,宽肩窄腰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制服勾勒出利落的线条。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微侧着头,对身后跟着的一位戴着金丝眼镜、夹着厚厚文件夹、神情恭敬的中年男老师低声交代着什么。他的侧脸线条冷硬流畅,下颌绷紧,薄唇抿成一条没有温度的直线。阳光穿过巨大的玻璃窗,落在他乌黑的短发和挺拔的鼻梁上,却融化不了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气场。
仿佛感应到我的注视,他倏然抬眼。
那双眼睛,如同沉在深潭底部的墨玉,幽邃,冰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目光扫过我时,没有好奇,没有探究,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停留,如同扫过走廊里一件无足轻重的摆设。那目光里只有一片纯粹的、拒人千里的漠然。仅仅是一瞥,一股无形的寒意便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他并未停留,径直从我身边走过,带起一阵微小的气流。空气里留下极淡的清冽气息,像初雪后松针的味道,干净,却冷得刺骨。
那个毕恭毕敬的老师低声回应了一句:“明白了,江屿会长,我马上去办。”
江屿。
这个名字像一枚冰冷的子弹,瞬间击中了我紧绷的神经。深蓝社团的现任会长。明德学院真正的无冕之王。晓晓失踪前最后几天的通话记录里,反复出现的名字。那张染血的学生证,似乎又在我背包里灼烧起来,烫得心口发疼。
我站在原地,指尖冰凉,看着他挺拔冷漠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那片金色的阳光里。目标,以一种如此猝不及防、又极具冲击力的方式,出现在了我面前。冰冷,遥远,像一座难以攀越的雪山。
接近他,成为我唯一的入口。而通往这座雪山的道路,布满了荆棘。江屿,这个被无数光环笼罩的名字,在明德学院几乎等同于一个传奇。家世显赫到讳莫如深,学业成绩常年霸占榜首,头脑、手腕、运动神经无一不是顶尖,加上那张足以让任何青春偶像剧男主角黯然失色的脸。他是完美的代名词,是明德所有规则和秩序的化身,也是所有野心勃勃者想要靠近、却又无法真正触碰的绝对中心。
他像一颗遥远而冰冷的恒星,独自运转在自己的轨道上,对周围的喧嚣漠不关心。试图靠近他的“卫星”,无论是出于爱慕、敬畏还是野心,最终都会被他强大而冷漠的引力场无情弹开,或者碾碎。传闻中,上一个试图用拙劣手段引起他注意的女生,第二天就因“家庭原因”匆匆转学了。
正面强攻?无异于以卵击石。我需要一个裂缝,一个能让他不得不注意到我、甚至需要“俯视”我的契机。
机会,以一种令人啼笑皆非的方式,降临在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月考数学考场上。
当监考老师宣布由学生会成员协助监考时,我心里咯噔一下。抬眼望去,果然看到那个熟悉而冷漠的身影——江屿。他穿着笔挺的制服,臂弯里随意搭着几份文件,步履从容地走进考场。他的存在本身就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原本还有些细微声响的教室瞬间落针可闻。他并未看任何人,只是淡漠地扫视全场,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精准地掠过每一个座位。当那视线落在我身上时,我感觉后背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仿佛我只是空气中的一个尘埃粒子,旋即移开。
试卷发下来。我扫了一眼题目。难度中等偏上,对于曾经在市重点高中数学竞赛拿过奖的我来说,大部分题目都清晰得如同写在玻璃上。解题思路在脑海里自动生成,答案呼之欲出。
然而,我的笔尖悬在干净的答题卡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晓晓染血的学生证在背包夹层里无声地尖叫。深蓝社团那扇紧闭的、雕着繁复花纹的厚重木门,仿佛就在眼前。江屿颈后那道被制服领口半遮半掩、颜色浅淡却形状奇特的旧伤痕……模糊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细节,却留下一种强烈的、令人心悸的不安感。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安静的教室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我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清晰的月牙印。然后,我动了笔。
但不是解题。
我故意将几个关键的公式符号写得模棱两可,在简单的计算步骤上故意引入不易察觉的错误。一道明明可以用简洁方法迅速解答的几何题,我故意用了最繁琐、最绕弯子的笨办法,耗费大量时间,最终在一个关键的辅助线位置,笔锋一歪,画错了角度。最后几道分值最高的大题,我甚至只写了寥寥几步关键的、看起来像是“思路正确”的开头,然后……戛然而止。大片大片的空白,刺眼地留在答题卡上。
交卷铃声响起。我几乎是最后一个交卷的,动作带着刻意的迟疑和不安。收卷的学生会干事是江屿身边那个常出现的、神情总是很严肃的男生,叫陆明。他收走我的试卷时,眉头下意识地蹙了一下,目光在我那张大片空白的答题卡上停留了一瞬,又飞快地抬眼看了我一下,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混杂着惊讶和“果然如此”的了然。那眼神像针,扎得我脸上火辣辣的,但我强迫自己低下头,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将一个“努力了但实在学不会”的学渣形象演得入木三分。
几天后,成绩公布。数学成绩栏里,我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个鲜红刺眼的数字:58。它在一溜80分、90分甚至满分的成绩单中,显得如此突兀和滑稽。周围瞬间投来几道毫不掩饰的目光——好奇的、嘲弄的、幸灾乐祸的。低低的议论声像细小的蚊蚋,嗡嗡地钻进耳朵。
“转学生?呵,空降兵也就这样了……” “58?这脑子怎么考进来的?” “啧,看来深蓝那帮人的赌注赢了,真有人能蠢到不及格……”
那些目光和议论像粘稠的泥浆,裹在身上,沉重而冰冷。我垂着头,盯着那个猩红的“58”,牙齿紧紧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屈辱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我几乎窒息。但心底深处,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反复确认:代价已付,饵已抛出。江屿,你看到了吗?
我默默忍受着四周无声的打量,像一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标本,直到人群渐渐散去。正当我收拾书本,准备离开这令人窒息的教室时,一个没有温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高,却像冰锥一样轻易穿透了残留的嘈杂。
“林晚。”
我身体一僵,动作停滞。缓缓转过身。
江屿就站在几步之外。走廊里明亮的顶灯落在他身上,却驱不散他眉眼间的冷峭。他手里捏着一张薄薄的纸——正是我那份布满空白和红叉的数学试卷。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淡漠地落在我身上,像是在审视一件出了问题的物品。
“不及格?”他扬了扬手中的试卷,那鲜红的分数在灯光下格外刺眼。他的语气平铺直叙,听不出丝毫情绪,却比任何嘲讽都更让人难堪。“明德的及格线,不是摆设。”
周围的空气似乎又凝滞了几分。几个还没走远的同学偷偷回头张望。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再次陷入掌心,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带着一丝颤抖的羞愧和局促:“我…我基础不太好,有些题…没看懂……” 声音越说越低,头也埋得更深,视线死死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帆布鞋尖。
江屿的目光在我低垂的头顶停留了两秒,那眼神锐利得几乎要将我穿透。然后,他手腕一抬,那张耻辱的试卷被他随意地丢在旁边的课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放学后,”他开口,声音依旧冷冽,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三楼,学生会办公室旁边的备用小教室。带上你的课本和试卷。”
他顿了顿,墨玉般的眸子锁住我,清晰地吐出最后四个字:“单独辅导。”
说完,他甚至没等我给出任何反应——点头、拒绝,或是惊恐——便已转身,迈开长腿,像一阵裹挟着寒意的风,径直离开了。那挺拔冷漠的背影,迅速消失在走廊拐角。
成功了。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一半是计划得逞的、近乎扭曲的兴奋,一半是面对那个冰冷存在时无法抑制的生理性紧张。我慢慢抬起头,看着那张被遗弃在桌面上的试卷,那猩红的“58”像一只嘲讽的眼睛。我伸出手,指尖冰冷,将试卷一点点折好,塞进书包。动作缓慢而僵硬。
放学铃声尖锐地划破了傍晚的宁静。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教学楼长长的走廊染成一片浓稠的金橘色,光影在光滑的地面上拉出斜长的、不断变幻的图案。空气里浮动着学生散去的喧嚣余韵,脚步声、谈笑声渐渐远去,最终只剩下一种空旷的寂静。
我背着沉甸甸的书包,里面装着崭新的数学课本和那张折痕处几乎要被磨破的、印着猩红“58”的试卷,一步一步走向约定的地点。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薄冰上,心跳声在耳边放大,鼓噪着不安。学生会办公室占据了走廊最僻静的尽头,厚重的红木门紧闭着,旁边一扇不起眼的磨砂玻璃门虚掩着,透出里面暖白的灯光。
就是这里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干涩,抬手,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小教室不大,陈设极其简单。几张课桌随意拼在一起,上面摊开几本书和几份文件。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旧纸墨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江屿身上的那种清冽松针气息。他背对着门,站在唯一一块白板前,正用马克笔在上面书写着什么。夕阳的金辉勾勒出他挺拔如修竹的背影,肩线平直,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孤峭感。
听到开门声,他手中的笔顿了一下,但并未回头,只冷冷抛过来两个字:“关门。”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隔绝了走廊最后的光线和声响。教室里瞬间变得更加安静,静得能听到自己压抑的呼吸声。他写完了最后一个符号,才慢条斯理地盖上笔帽,转过身。
白炽灯的光线毫无遮拦地落在他脸上,那张过于完美的面孔此刻清晰地呈现在我眼前。眉骨英挺,鼻梁高直,薄唇抿着,线条显得有些无情。而那双眼睛,在近距离的逼视下,更显得深不见底,墨色的瞳孔里清晰地映出我有些瑟缩的身影。他目光扫过我抱在胸前的书本和试卷,没有废话,直接走到拼起的课桌前,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下巴朝对面的空位抬了抬。
“坐。把卷子拿出来。”
命令式的口吻,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我依言坐下,动作有些僵硬,从书包里抽出那张皱巴巴的试卷,铺在桌面上。那鲜红的分数和满目的叉号在惨白的灯光下,像无声的控诉。
他倾身过来,修长的手指直接点在我试卷上错误最密集、也是我故意写得最混乱的一道几何大题上。袖口随着他的动作微微上缩,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
“这里。”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公式化的冷静,像在讲解一个与己无关的标本,“辅助线。你的思路完全错误,方向性偏差。”
他拿起一支笔,抽过一张干净的草稿纸,开始快速而清晰地画图、标注、书写公式。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过分寂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他的讲解条理分明,逻辑严密,每一个步骤都精准得如同手术刀,将题目层层剖开。然而,那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纯粹的知识传递,冰冷而高效。
“向量法,或者建立坐标系,才是最优解。你用的方法,绕了三个不必要的弯,还引入了无效参数。”他点出我故意犯的几个关键错误,言辞犀利,毫不留情。
我努力集中精神去听,去记住他说的每一个字(尽管这些内容对我来说再简单不过),但我的目光却像是不受控制,无法长久地停留在试卷或草稿纸上。
他靠得太近了。
为了讲解,他几乎半个身子都越过了桌面之间的缝隙。我的视线只要稍稍抬起一点,就能越过他低垂的眼睫,落在他近在咫尺的颈侧。那里,校服衬衫的领口因为俯身的动作被微微撑开,露出了更多平时被严密遮盖的皮肤。
就在那冷白色的肌肤上,紧贴着后颈发际线下方一点的位置,一道旧伤痕清晰地映入我的眼帘!
大约两寸长,颜色比周围皮肤略浅,呈现出一种近乎半透明的淡粉色。它微微凸起于皮肤表面,形状非常奇特——像是一道被粗暴撕裂后又勉强愈合的伤口,边缘并非平滑的线条,而是带着一种不规则的、微微扭曲的锯齿状边缘。伤口中间最宽的部分,隐约能看到几个极细微的、如同被尖锐物刻意刺破留下的小凹点,排列得毫无规律,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感。
这个形状!
我的呼吸猛地一窒,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僵在四肢百骸。
晓晓!周晓晓!
就在她失踪前大概一周,一次我们挤在宿舍床上吃零食、看恐怖片的深夜。她大概是看得太投入,或者被某个突然跳出来的鬼脸吓到了,手一抖,半杯滚烫的奶茶泼在了自己脖子上。她当时疼得龇牙咧嘴,一边跳脚一边抱怨,慌乱地扯开睡衣领口用冷水冲。就在那一瞬间,我清楚地瞥见了她后颈靠右的位置,有一道非常新鲜的伤痕!
当时光线昏暗,宿舍的小台灯只照亮一小片区域。那道伤口很红,边缘还带着刚结痂的暗红血丝,形状……就是眼前这种!扭曲的、带着锯齿状边缘的撕裂伤!中间也有几个小小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扎破的凹点!我记得自己当时还吓了一跳,问她怎么弄的。
她是怎么回答的?
昏暗的宿舍灯光下,晓晓的脸瞬间褪去了血色,眼神里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巨大惊恐和慌乱。她猛地用手捂住脖子,语速快得变了调,声音又尖又细,像受惊的鸟:“没…没什么!不小心…被树枝刮到了!真的!就是…就是下午在旧图书馆后面…那棵老槐树,你知道的…枝桠特别乱!” 她一边说,一边胡乱地抓起桌上散落的课本,动作大得差点把台灯扫到地上,“哎呀好痛!我去水房再冲冲!” 话音未落,她已经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抱着课本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宿舍门,留下我独自对着那扇还在晃荡的门板发愣。
当时只觉得她反应过度得有些奇怪,女孩子爱美,怕留疤也能理解。那道伤痕的样子,在我记忆里也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带着点怪异感的印象。
然而此刻,在惨白的灯光下,在江屿冷峻的侧脸旁,这道几乎一模一样的、只是颜色变浅的伤痕,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记忆的迷雾!
寒意,彻骨的寒意,瞬间从脊椎骨窜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指尖冰凉一片,几乎失去了知觉。我猛地低下头,死死盯着试卷上那些扭曲的数字和符号,生怕自己眼中无法控制的震惊和恐惧会泄露分毫。
是他?深蓝社团的入会仪式?那道伤痕……就是标记?晓晓惊恐的脸,语无伦次的遮掩,还有电话里那句绝望的“好可怕”……无数碎片疯狂地涌入脑海,撞击着理智的堤坝。
“听懂了没有?” 江屿清冷的声音陡然响起,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我猛地回神,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抬起头,正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眸。他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讲解,正微微蹙眉看着我,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我……”喉咙干得发紧,声音艰涩得几乎不像自己的,“……懂了。谢谢…会长。”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那目光沉甸甸的,仿佛要穿透我低垂的眼睑,直抵我剧烈翻腾的内心。就在我几乎要承受不住这种无声的压迫时,他终于收回了视线,身体也微微后撤,拉开了那令人窒息的距离。
“既然懂了,”他站起身,身姿依旧挺拔,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恢复了一贯的疏离,“把这道题和同类型的变式,解法思路写清楚。明天放学前,交到我桌上。”他指了指学生会办公室的方向。
“是。”我几乎是机械地应道,手指用力地捏着笔杆,指节泛白。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拿起自己带来的文件,转身离开了小教室。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我才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后背的衣衫也早已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我慢慢抬起手,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轻轻拂过自己颈后与江屿伤痕对应的位置。那里,皮肤光滑,什么都没有。
但晓晓有。江屿也有。
那诡异的伤痕形状,像一个冰冷而邪恶的烙印,清晰地刻在我的视网膜上,也刻进了我翻江倒海的恐惧里。深蓝……那扇华丽大门后面,等待新成员的,到底是什么?
夜深。明德学院彻底沉入一片死寂。白日里流光溢彩的建筑轮廓,在深沉的夜色中只剩下庞大而沉默的剪影,如同蛰伏的巨兽。宿舍楼最后一盏灯熄灭后许久,一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才悄然溜出,贴着墙根,如同壁虎般敏捷地移动。
我穿着吸光的深色运动服,脚上是软底的跑鞋,每一步都轻得像猫。心跳在胸腔里擂鼓,每一次搏动都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晓晓染血的学生证像一块烙铁,紧贴在我最里层衣服的口袋里,提醒着我此行的目的。江屿颈后那道诡谲的伤痕,更是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目标地点:位于旧图书馆顶层西翼尽头,传说中深蓝社团举行秘密集会的地方——那间被戏称为“蓝塔”的密室。白天路过时,我注意到那扇厚重的、雕着繁复海浪纹饰的橡木门,门锁是极其复杂的机械密码锁,旁边还有一个不起眼的、需要身份卡片感应的电子识别区。
这难不倒我。晓晓留给我的,不仅仅是那张带血的学生证。还有一枚小巧的、不起眼的银色U盘。里面是她失踪前几周,利用自己校报记者的身份(她潜入明德的伪装)和一点小聪明,偷偷拷贝下来的部分校内安保系统日志,以及一张她费尽心机搞到的、属于某个已毕业深蓝成员的旧门禁卡权限代码。
我像一道无声的影子,滑过空旷无人的回廊。月光吝啬地透过高窗,在地面投下冰冷破碎的光斑。终于,那扇厚重的橡木门出现在视线尽头,在黑暗中沉默地矗立着,散发着无形的压迫感。
我迅速闪身到门侧阴影里,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一个改装过的、带着微型屏幕的读卡器,将晓晓留下的那个权限代码芯片插入。屏幕亮起幽蓝的光,字符飞快滚动。同时,我拿出一个带吸盘和精密探针的小巧工具,小心翼翼地吸附在密码锁的转盘上,屏住呼吸,指尖感受着内部机簧极其细微的震动反馈。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汗水顺着额角滑落,蛰进眼角,带来一阵刺痛。我咬紧牙关,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指尖和眼前的微型屏幕上。
“滴。”
一声极其轻微的电子音,在死寂中如同天籁。屏幕显示:权限模拟通过。同时,手中的探针也感受到了密码锁内部最后一道卡簧的到位。
成了!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压下那沉重的黄铜门把手。门轴发出极其细微、几乎被心跳声掩盖的“嘎吱”声,向内打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股混合着陈旧书籍、昂贵皮革、淡淡雪茄烟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消毒水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
里面一片漆黑。
我闪身进去,反手将门轻轻虚掩。心脏在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我摸出一个小巧的强光手电,用掌心捂住大半光源,只漏出一束微弱的光柱,谨慎地扫视四周。
房间很大,挑高极高。光束所及,隐约可见四周靠墙摆放着高大的、塞满了厚重书籍的书架,中央区域则是一张巨大的、造型古朴的会议长桌,周围环绕着十几把同样风格的高背椅。墙壁上挂着几幅巨大的、笔触阴郁的油画,光线太暗,看不清具体内容,只觉得画中人物的眼睛似乎在黑暗中幽幽地注视着我。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沉甸甸的、被无数秘密浸透的重量。
我的目标很明确:晓晓留下的信息碎片里,提到过深蓝有一个“归档室”,存放着历届成员的核心记录和……入会仪式的相关文档。她曾模糊地提过,就在密室东侧书架后面。
光束小心翼翼地移向东侧。果然,在一排书架与墙壁的夹角处,我发现了一道极其隐蔽的、与墙纸纹路几乎融为一体的窄门。门没有锁,轻轻一推便开了。里面是一个更小的隔间,更像一个档案储藏室。几排金属档案柜靠墙而立,中间只留下狭窄的过道。空气里的尘埃味更重了。
就是这里!
我迅速开始搜寻。指尖划过冰冷的金属柜门,目光在档案盒侧面的标签上飞快扫过。年份、编号、类别……大部分都是社团活动记录、财务报告之类的东西。时间紧迫,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终于,在一个角落最不起眼、标签磨损严重的档案柜底层抽屉里,我看到了一个没有标签的、颜色略深的硬纸盒。它被随意地塞在角落,上面落满了灰尘。
直觉疯狂地尖叫!就是它!
我蹲下身,费力地将那个沉重的盒子拖出来。顾不上灰尘,直接掀开盒盖。
里面没有文件。只有一堆被撕碎的、边缘焦黑的纸片!像是被粗暴地撕扯后,又试图集中焚烧销毁,但不知为何中途停止了,只留下焦黑的边缘和呛人的灰烬气味。
我的心沉了下去。被毁了?还是转移了?
不甘心驱使着我,我跪在地上,不顾灰尘呛人,借着微弱的手电光,像考古发掘般,小心翼翼地翻捡着那些焦黑的碎片。手指被纸片的锐利边缘划破也浑然不觉。
突然,我的指尖触碰到一块比其他碎片略厚、质地也更硬的残片。它似乎来自某本硬壳笔记或相册的封面一角。我将它捻出来,拂去上面的灰烬。
焦黑的边缘下,露出了一小片尚未被完全烧毁的彩色图案。那图案……极其怪异,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异感!
像是一个扭曲的、非人非兽的抽象符号。线条粗犷而癫狂,用暗红、靛蓝和泥金三种浓烈到刺眼的颜色绘制。主体部分像一只布满血丝、瞪得滚圆的巨大眼睛,瞳孔却分裂成三个相互嵌套、旋转的漩涡。眼睛周围盘绕着如同荆棘又似触手的诡异纹路,其中几条尖锐的末端,赫然呈现出……锯齿状的边缘!
那形状!那锯齿状的边缘!
与我白天在江屿颈后看到的伤痕,还有记忆中晓晓那道新鲜伤口边缘的扭曲锯齿,完美吻合!
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深蓝!这就是深蓝的烙印?是他们加诸于新成员身上的……仪式标记?晓晓惊恐的脸再次浮现,那句“好可怕”在耳边炸响!这诡异的符号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非人的折磨?
就在这时——
“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落锁声,如同惊雷,在死寂的档案室里骤然响起!
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猛地抬头,手电光束下意识地扫向隔间的窄门。
一个人影,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堵在了门口。高大的身躯几乎填满了门框,将外面密室透进来的最后一丝微光也彻底隔绝。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瞬间吞噬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只有手电筒那束颤抖的光柱,如同受惊的虫子,慌乱地向上移动,最终,定格在那张脸上。
冰冷,俊美,毫无表情。如同古希腊最完美的石雕,却在黑暗中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寒意。
江屿!
他站在那里,像一尊从地狱归来的门神。那双墨玉般的眼睛在黑暗中,如同两点寒星,精准地锁定在我脸上,也落在我手中那块暴露了恐怖符号的残片上。他的视线,冰冷得如同手术刀,缓慢地、一寸寸地刮过我的脸,我沾满灰尘的手,以及地上那一片狼藉的焦黑碎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空气沉重得如同铅块,压得人无法呼吸。档案室里只剩下我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粗重的喘息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江屿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他的脚步声很轻,踩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却像重锤,一下一下砸在我的心脏上。他每靠近一步,那无形的压迫感就增强一分,冰冷的空气仿佛都凝结成了实质的墙壁,将我死死地困在角落。
他停在我面前,距离近得我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凛冽寒意,像终年不化的雪峰。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他微微低下头,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惊讶,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绝望的冰冷和了然。
他薄唇微启,声音低沉平缓,没有丝毫波澜,却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毛骨悚然:
“好奇……”他顿了顿,那两个字像淬了冰的针,扎进我的耳膜。
“……害死猫。”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肌肉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绷紧,僵硬得如同石头。手电筒的光束在我颤抖的手中疯狂晃动,在他冷峻的脸上投下跳跃的光斑。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牙齿在不受控制地轻微磕碰。
他微微俯身,动作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优雅。冰冷的目光从我惊恐的脸上,缓缓下移,落在我紧握着那块焦黑残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手上。然后,他伸出了手。
不是抢夺,更像是某种宣告所有权的姿态。
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缓慢而稳定地,握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指尖冰凉,如同寒铁。那股冷意瞬间穿透我的皮肤,直抵骨髓,激得我猛地一哆嗦,几乎要尖叫出声。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头顶。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我的身份,我的目的……晓晓……
完了。
这个念头带着毁灭性的绝望,轰然砸下。
“现在……”
江屿的声音再次响起,低沉、平稳,却像丧钟在耳边敲响。他握着我的手腕,力道并不大,却带着一种绝对的掌控,让我动弹不得。他微微用力,将我僵硬的身体往前带了带,迫使我更加直面他那双在黑暗中深不见底的眼眸。
“……轮到你了。”
冰冷的宣告,如同死刑判决。
“轰——!!!”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顶点,窗外,毫无预兆地,炸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无数声!
绚烂夺目的光芒猛地撕裂了厚重的夜幕,透过档案室狭小的气窗,疯狂地涌了进来!红、绿、金、紫……无数燃烧的光点如同流星火雨般在墨黑的夜空里肆意炸裂、飞溅、流淌!整个狭小的空间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暴的光影瞬间吞噬、冲刷!
是烟花!校外不知哪个方向正在燃放的、规模极其盛大的烟花!
就在这疯狂闪烁、明灭不定的刺目光芒中,就在我因这剧烈的声光冲击而本能地闭上眼又猛地睁开的瞬间——
我看到了!
在江屿那张近在咫尺、被七彩光芒映照得如同鬼魅的脸上,在那双深潭般冰冷的眼眸最深处,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像是一张精心描画、完美无瑕的面具,在极致的光影冲击下,被硬生生地撕开了一道狰狞的裂缝!
那不是愤怒,不是被冒犯的冰冷杀意。
那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焚烧殆尽的痛苦!一种被压抑了太久太久、早已融入骨血、此刻却因某个契机而猝然失控、汹涌爆发的绝望和疯狂!
他的瞳孔在烟花炸开的强光中剧烈地收缩,墨玉般的眼底,瞬间被一种浓稠到化不开的血色浸染!如同濒死的困兽!
下一秒,更让我魂飞魄散的一幕发生了!
就在那疯狂闪烁、如同地狱熔炉光芒的映照下,江屿猛地抬起另一只手,动作粗暴而决绝,一把抓住了自己衬衫的衣领!狠狠地向下一扯!
“嘶啦——!”
布料撕裂的声音在烟花的轰鸣声中显得如此微弱,却又如此惊心动魄!
他颈侧的肌肤暴露在疯狂变幻的光影下。就在那道我之前看到的、淡粉色扭曲锯齿状伤痕的旁边,紧贴着,甚至部分重叠着——另一道狰狞的烙印,清晰无比地暴露出来!
那才是真正的“伤”!
比那道浅痕更深、更暗,呈现出一种陈旧的、如同干涸血液凝固后的暗褐色。它像一条丑陋的蜈蚣,死死地趴伏在他冷白的皮肤上。形状……赫然与我手中那块残片上露出的、那只被荆棘触手缠绕的、瞳孔分裂的邪异巨眼符号,一模一样!
巨大的视觉冲击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太阳穴上!我眼前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而江屿,就在这光怪陆离、如同末日审判般的背景中,猛地凑近!他的额头几乎要抵上我的额头!那双被血色和疯狂占据的眼眸,死死地锁住我涣散的瞳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咬碎的牙关里、混合着血沫和地狱的业火,硬生生地挤出来,带着一种濒死的、孤注一掷的嘶哑咆哮,狠狠砸进我的耳膜:
“看清楚了吗?!” “我妹妹江玥……” “三年前……也是这样消失的!” “帮我……” 他眼底的血红如同沸腾的岩浆,几乎要灼伤我的眼睛,声音撕裂般颤抖,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般的绝望和疯狂,“……才能找到她们!”
震耳欲聋的烟花声浪中,他最后那声绝望的嘶吼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穿了我的耳膜,直插进混乱一片的大脑深处。
“帮我……才能找到她们!”
江玥?妹妹?三年前?消失?
巨大的信息如同失控的洪流,裹挟着冰冷的烟花碎屑,狠狠冲撞着我濒临崩溃的神经。手中的焦黑残片“啪嗒”一声掉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我僵在原地,像一尊被瞬间冻结的冰雕,只有瞳孔在烟花疯狂明灭的光影中剧烈地收缩、放大,映照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被痛苦彻底撕裂扭曲的脸。
他妹妹?也消失了?和晓晓一样?那道更深、更狰狞的、与邪眼符号完全一致的烙印……就是深蓝的手笔?他……不是加害者?
无数个混乱的念头在脑海中炸开,彼此撕扯冲撞。晓晓染血的学生证在口袋里烫得惊人,江屿颈侧那两道新旧交叠的烙印在炫目光线下如同活物般蠕动。深蓝……那扇华丽大门后面,吞噬的到底是谁?
“你……” 我的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艰难地挤出嘶哑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也在查?”
江屿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如同刚刚挣脱窒息。眼底那骇人的血红疯狂并未完全退去,反而沉淀成一种更加幽深、更加冰冷的,如同淬炼过的寒铁般的决绝。他依旧死死扣着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但那只抓住衣领、暴露了恐怖烙印的手,却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沉重,垂落下来。
“不然呢?”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像是砂砾摩擦,“你以为深蓝是什么?精英俱乐部?通往成功的捷径?” 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充满讥诮和彻骨寒意的笑,“那是深渊!是披着人皮的怪物,为自己挑选……‘容器’的屠宰场!”
“容器”两个字,像冰锥刺入心脏。晓晓惊恐的脸在我眼前晃动。
“晓晓…周晓晓……” 我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出这个名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她脖子上…也有那道伤…新的!和你这个…旧的旁边那个……一样!” 我混乱地指着他的脖颈,又指向地上那块残片,“这个符号!她失踪前…很害怕!她告诉我…‘深蓝…好可怕…别信’!”
江屿的瞳孔骤然缩紧!听到“周晓晓”这个名字和关于伤痕的细节时,他眼中瞬间掠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芒,像是黑暗中蛰伏的猛兽嗅到了猎物的气息。但随即,那光芒又被更深的阴霾覆盖。
“周晓晓……”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像是在记忆中快速搜寻匹配的碎片,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确认,“对。她是上一个‘容器’的候选人。也是……最接近成功的试验品之一。”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向我,“她给你留下了什么?除了恐惧?”
我毫不犹豫地从最贴身的口袋里,掏出那张被体温捂得发烫的、边缘带着干涸暗褐色血迹的学生证。晓晓灿烂的笑容在烟花明灭的光线下,显得如此刺眼。
“这个。还有…”我飞快地补充,指向散落一地的焦黑碎片,“她拷贝的权限代码,让我能进来。还有安保日志……” 话未说完,我自己猛地顿住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劈开迷雾!
安保日志!晓晓留下的U盘里,有她拷贝的部分安保系统记录!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关键证据!深蓝的人知道她发现了,所以才要灭口?所以才要销毁这里的记录?而江屿……他此刻出现在这里,难道也是为了……寻找晓晓留下的线索?为了找到他妹妹的踪迹?
仿佛为了印证我的猜测,江屿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张染血的学生证上,眼中翻涌着复杂到极致的光芒——痛苦、愤怒、急迫,还有一丝……看到同类般的、冰冷的确认。
“权限代码…日志……”他喃喃低语,语速极快,带着一种抓住关键线索的急迫,“她一定是追踪到了‘置换’的流程记录!或者…某个关键‘节点’的位置!” 他猛地抬头,那双被血色浸染过的眼睛,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死死地盯住我,“U盘!给我!”
“置换”?“节点”?这些冰冷而陌生的词汇,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耳朵,带来更深的寒意和恐惧。但此刻,江屿眼中那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和孤注一掷的急迫,像烈火一样灼烧着我。他不是敌人。至少,现在不是。我们目标一致——找到被深蓝吞噬的人!
我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从背包最隐蔽的夹层里,摸出那枚小小的银色U盘,递了过去。指尖冰凉,触碰到他同样冰冷的手指。
就在他接过U盘的瞬间——
“砰!砰!砰!”
沉重的、带着不耐烦的砸门声,如同闷雷,骤然在档案室那扇窄小的门外炸响!伴随着一个粗哑暴躁的男声,穿透了尚未完全停歇的烟花余音:
“谁在里面?!开门!学生会夜间巡查!” “再不开门我们撞了!” 另一个声音厉声补充。
是陆明!还有另一个学生会干事的声音!深蓝的爪牙!
我和江屿的脸色瞬间剧变!
他眼中的疯狂火焰瞬间被一种极致的冰冷和决断取代。他一把将U盘攥紧在手心,动作快如闪电,另一只手猛地抓住我的胳膊,力量大得惊人,几乎是把我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走!”
他低吼一声,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目光锐利如鹰隼,瞬间扫过这个逼仄的档案室。唯一的出口被堵死!外面是步步紧逼的巡查者!
他猛地将我推向档案室最深处、堆满废弃文件和旧家具的黑暗角落!
“躲进去!别出声!无论发生什么!” 他的声音急促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淬火的钉子。
与此同时,他飞快地弯下腰,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抓起地上散落的那几块最大的、带有邪眼符号的焦黑残片,毫不犹豫地塞进了自己制服外套的内袋!紧接着,他迅速扫视一眼地上剩余的狼藉,猛地抬起脚,狠狠地将旁边一个装满废弃文件的沉重纸箱踹倒!
“哗啦——!”
纸箱倾倒,里面的文件如同雪片般倾泻而出,瞬间覆盖了地上大部分焦黑的碎片和灰尘痕迹!制造出一种仅仅是杂物倒塌的混乱假象!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砰!!!”
档案室的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撞开!刺眼的手电光柱如同利剑般射了进来,瞬间将小小的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江屿会长?!”
强光中,陆明那张严肃刻板、此刻却写满惊愕的脸出现在门口。他身后跟着另一个同样穿着学生会制服、身材高大的男生,两人手中的强光手电筒毫不客气地扫视着室内。
光束首先定格在江屿身上。
他站在倾倒的纸箱旁,背对着门口,身影挺拔依旧,只是微微低着头,一只手似乎还捂着刚才被扯开的衬衫领口的位置,另一只手则垂在身侧,指节微微发白。他缓缓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那种毫无波澜的冰冷。只是眉头紧锁,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和……恰到好处的狼狈?
“陆明?” 江屿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被打断重要事务的、压抑着不耐的冷意,“怎么回事?”
“会长?”陆明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看到江屿,脸上的惊愕更甚,手电光下意识地在江屿身上和他脚下狼藉的地面扫视,“我们…我们听到这边有异常的响动,还有门锁被破坏的痕迹…所以过来巡查。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目光狐疑地扫过地上散乱的文件和倾倒的纸箱。
“我为什么在这里?”江屿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度,带着一种被冒犯的冰冷威压,瞬间压过了门外隐约残留的烟花尾声。他向前踏了一步,身影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显得更加高大,阴影几乎完全笼罩了门口狭窄的空间。那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锥,直刺陆明和他身后的男生。
“我倒是要问问你们!”他语气森寒,“深蓝核心档案室的备用钥匙管理记录,是谁签字的?为什么我今晚临时需要调阅三年前的‘蓝塔’项目记录,却发现记录册被人为撕毁,残留物还被随意丢弃在这个角落,无人处理?!”
他的质问如同连珠炮,每一个字都带着雷霆般的怒火和不容置疑的权威。他猛地指向地上那堆被文件覆盖的狼藉,声音里充满了被严重渎职激起的震怒:“看看!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档案管理?!重要的历史资料被毁成这样,像垃圾一样塞在这里!若不是我今晚临时起意亲自下来找,深蓝的过往岂不是要成为一团无法追溯的烂账?!”
“蓝塔项目?”陆明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其隐蔽的慌乱,被强光清晰地照亮。他身后的男生更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不敢直视江屿那燃烧着冰冷怒火的双眼。
“会长…我…我们…”陆明试图辩解,声音干涩发紧,“钥匙管理…是…是严格按照流程的…至于这些文件…可能是之前清理时遗漏…”
“遗漏?”江屿发出一声极冷的嗤笑,打断了他,那声音里充满了失望和鄙夷,“把核心社团历史的损毁,轻飘飘地归结为‘清理遗漏’?陆明,这就是你身为深蓝执行干事的态度?”他向前又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门口的两人几乎喘不过气,“明天上午九点,带着所有相关责任人签字的完整说明报告,到我办公室。现在,立刻,给我出去!别在这里碍事!”
最后几个字,如同冰雹砸落,带着绝对的驱逐意味。
陆明和那个男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完全占据道德制高点的严厉斥责砸得晕头转向。看着江屿那张因为“愤怒”而显得更加冷峻威严的脸,以及地上那堆确实狼藉不堪、看起来像是重要文件被毁的“罪证”,他们眼中原本的狐疑和警惕迅速被一种做错事被抓包的惶恐所取代。深蓝等级森严,会长江屿的权威不容挑战,尤其是在涉及社团核心档案这种重大问题上。
“是…是!会长!”陆明脸色灰败,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应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不敢再多看,也不敢再多问一句,立刻低下头,拉着身后同样噤若寒蝉的同伴,狼狈地、几乎是倒退着离开了档案室门口,还不忘小心翼翼地拉上了那扇被撞开的窄门。
“咔哒。”
门轴发出轻微的呻吟,重新合拢。门外急促的脚步声迅速远去,消失在走廊深处。
档案室内,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窗外烟花燃尽后残留的硝烟味,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混合着尘埃和纸灰的气息。
我蜷缩在黑暗逼仄的角落,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和散发着霉味的旧家具,大气不敢出。刚才江屿那番雷霆震怒的表演,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那冰冷而强大的气场,那颠倒乾坤、瞬间掌控局面的手段……让我遍体生寒,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几乎要挣脱束缚。
直到确认脚步声彻底消失,直到那令人窒息的威压感稍微散去,我才像虚脱一般,手脚并用地从藏身的角落阴影里爬了出来。灰尘沾满了衣服和头发,脸上也蹭了几道黑灰,狼狈不堪。
江屿依旧站在原地,背对着我。刚才那番疾言厉色的表演似乎耗尽了他某种支撑的力量,他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僵硬。他微微低着头,一只手用力地撑着旁边的金属档案柜,指节因为用力而凸出发白,肩膀的线条紧绷得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巨大的张力。
我看着他紧绷的背影,喉咙发干,无数疑问和巨大的惊悸堵在胸口。深蓝到底是什么怪物?“容器”?“置换”?晓晓是“候选人”?他妹妹江玥……又是怎么回事?刚才那番话里,有多少是真实的愤怒,又有多少是……演给陆明他们看的戏?
“江屿……”我试探着,声音嘶哑得厉害。
他猛地转过身!
动作快得像一头被惊扰的猛兽。那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吓人,眼底翻涌的情绪如同风暴过后的深海,混乱、暴戾、痛苦,还有一丝尚未完全褪去的、玉石俱焚般的疯狂。他死死地盯着我,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听着,”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促和狠厉,“今晚你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更没来过这里!懂吗?”
他的眼神像淬毒的刀子,狠狠扎在我脸上,逼我给出承诺。
我用力点头,动作因为恐惧和混乱而显得僵硬:“懂!”
“周晓晓留下的东西,”他扬了扬紧握成拳、里面显然攥着U盘的那只手,指缝间似乎还夹着一点焦黑的纸屑,“我会处理。有任何线索,我会找你。” 他的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现在,立刻,离开这里!从旧图书馆后面的消防通道走!避开所有监控!马上!”
他几乎是低吼着下达命令。
窗外的夜空,最后一朵巨大的烟花终于耗尽了所有的光和热,在最高点无声地湮灭,只留下一缕青烟,迅速被浓重的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