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金婚前夕的秘密
大楚王朝都城,鎏金的阳光倾泻在巍峨的睿王府邸,琉璃瓦在日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王府上下张灯结彩,红绸幔子随风轻舞,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氛围。仆人们脚步匆匆,手中捧着各种精美的装饰品,小心翼翼地布置着庭院,为即将到来的睿王与王妃的金婚庆典做最后的准备。
林婉兮身着一袭月白色锦缎长裙,外披一件绣着金线牡丹的披风,端坐在梳妆台前。铜镜中,她的面容虽已染上岁月的痕迹,但眉眼间依旧透着当年的英气与温婉。丫鬟青黛正拿着木梳,轻柔地梳理着她的银发,嘴里还不时念叨着:“夫人,这次金婚庆典可是惊动了整个京城,皇上还特意下旨要好好操办呢,听说还准备了不少珍贵的赏赐。”
林婉兮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了五十年前。那时的她,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女,一身红衣,骑着高头大马,英姿飒爽地嫁入睿王府。而萧逸尘,那个风度翩翩的少年王爷,手持红绸,笑意盈盈地迎接着她。两人携手走过了无数个春秋,从初相识的心动,到后来共同面对朝堂上的明枪暗箭,家族中的起起落落,感情早已深入骨髓。
“王妃,王爷吩咐让您过目一下庆典的流程安排。” 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林婉兮的回忆。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林婉兮应了一声,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装,朝着书房走去。
书房的门虚掩着,林婉兮抬手准备敲门,却在这时听到屋内传来萧逸尘的声音。她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
“务必将此事办妥,千万不能让王妃知晓。” 萧逸尘的声音低沉而严肃。
林婉兮心中一紧,一种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这么多年来,她与萧逸尘相互信任,几乎没有什么秘密。可如今,听他这话的意思,似乎在瞒着自己做什么事情。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推开了房门。
“王爷。” 林婉兮轻声唤道。
萧逸尘听到声音,微微一怔,随即迅速将手中的信件塞进了袖中,脸上恢复了平日里温和的笑容:“婉兮,你来了。庆典的流程安排我已经大致拟好了,你看看可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 说着,他从桌上拿起一卷竹简,递到了林婉兮面前。
林婉兮接过竹简,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在了萧逸尘刚刚藏信的地方。她心中的疑惑更甚,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仔细地翻阅着竹简,认真地看着上面的内容。
“整体安排得很妥当,只是这宾客席位的排序,或许还需要再斟酌一下。” 林婉兮指着竹简上的一处说道,“礼部尚书与御史大夫素来不合,若是将他们安排在一起,恐怕会闹出不愉快。”
“还是夫人考虑得周到。” 萧逸尘笑着点头,伸手接过竹简,“我这就命人重新安排。”
林婉兮看着萧逸尘的一举一动,总觉得他今日有些异样,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她张了张嘴,想要询问刚刚那封信的事情,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不愿无端猜测,更不愿怀疑自己相伴五十年的丈夫。
待萧逸尘将竹简交给管家重新修改后,林婉兮借口想要休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萧逸尘刚刚的表现。那个被他匆匆藏起的信件,就像是一根刺,扎在了她的心里,让她坐立不安。
最终,好奇心和不安驱使着林婉兮决定去书房一探究竟。她趁着夜深人静,王府上下都已沉睡,悄悄起身,披上一件外衣,朝着书房走去。
书房的门锁并没有上锁,林婉兮轻轻推开门,借着月光,在屋内寻找着那封神秘的信件。她小心翼翼地翻找着桌上的每一份文书,却始终没有发现那封信的踪迹。就在她有些失望,准备放弃的时候,目光突然落在了书架后的暗格上。
林婉兮心中一动,走到书架前,按照平日里萧逸尘打开暗格的方法,轻轻转动了一下书架上的一个机关。只听 “咔嗒” 一声,暗格缓缓打开,里面放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她伸手将木盒拿了出来,打开盒子,里面躺着几封信件,正是她今日看到萧逸尘藏起来的那种样式。
林婉兮的手微微颤抖着,拿起其中一封信,展开一看,只见信纸上写着:“逸尘吾爱,近日甚是思念,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落款是 “瑶”。短短几行字,却如同一道晴天霹雳,让林婉兮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站立不稳。
她强忍着心中的震惊与痛苦,继续翻看其他信件。随着阅读的深入,她的心一点点沉入了谷底。原来,在二十年前,萧逸尘在一次微服出巡时,在江南水乡遇到了一位名叫苏瑶的女子。苏瑶温婉动人,才情出众,与萧逸尘一见倾心。为了这段感情,萧逸尘在京城外购置了一处别苑,将苏瑶安置在那里,并且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前去与她相会。
泪水模糊了林婉兮的双眼,她怎么也不敢相信,相伴了五十年的丈夫,竟然背着自己有了别的女人。那些曾经的山盟海誓,那些携手共度的岁月,在这一刻仿佛都成了一场笑话。她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喘不过气来。
林婉兮将信件重新放回木盒,跌跌撞撞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坐在床边,一夜未眠,脑海中不断回想着与萧逸尘的过往。曾经,她以为他们的感情坚不可摧,能够抵御一切风雨。可如今,这个秘密却将她的世界彻底击碎。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时,林婉兮已经恢复了平静。她眼神坚定,心中暗暗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无论结果如何,她都要为自己五十年的感情讨一个说法。
第二章:真相渐浮水面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林婉兮倚着梳妆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昨夜从暗格里取出的信纸。纸张边缘微微发皱,似是被人反复阅读过无数遍,字里行间缱绻的情意,此刻却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在她心口剜出汩汩鲜血。
“夫人,您今日脸色瞧着不太好。” 青黛端着铜盆进门,瞧见林婉兮苍白如纸的面容,关切地开口,“可要请府医来瞧瞧?”
林婉兮勉强扯出一抹笑,将信纸重新塞进袖中:“不过是昨夜没睡好,不碍事。”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铜镜里青黛单纯的眉眼上,“青黛,你可知王爷平日里除了上朝、处理府中事务,还常去何处?”
青黛一愣,绞着帕子思索片刻:“王爷向来规矩,除了每月十五去寺庙礼佛,也没见去过别的地方…… 不过……” 她压低声音,“半月前我瞧见王爷的贴身侍卫阿福,往城西方向去了,还特意乔装打扮了一番。”
城西。林婉兮心中一凛。根据信件中的线索,萧逸尘安置苏瑶的别苑,就在城西的胭脂巷。她强作镇定,吩咐道:“你去准备马车,我今日要去城西的慈心庵上香。”
马车缓缓行驶在京城的街道上,林婉兮掀开帘子,望着街边热闹的市井景象,却只觉一片恍惚。五十年前,她与萧逸尘也曾携手走过这条街道,那时他指着街边的糖画摊,笑着说要为她买一支凤凰模样的糖画。可如今,甜蜜的回忆却成了最尖锐的讽刺。
胭脂巷口,林婉兮遣散了马车,独自沿着青石板路向前走去。巷子里安静清幽,两侧是错落有致的青砖小院。行至一处朱漆大门前,她停住脚步,只见门上挂着的铜环擦得锃亮,门扉紧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静谧。
“这位夫人,可是迷路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温和的女声。林婉兮转身,瞧见一位身着月白襦裙的年轻女子,手中提着竹篮,眉眼间与信中字迹里的温柔如出一辙。她心中一颤,意识到眼前这人,极有可能就是苏瑶。
“我听闻此处有位神医,特来求医。” 林婉兮定了定神,声音平稳,“姑娘可知这附近可有医馆?”
苏瑶莞尔一笑,指了指相反的方向:“您走错路了,医馆在东边的柳巷。不过瞧夫人面色,似是心中郁结,若是不嫌弃,可到寒舍喝杯茶,我略通些医术,可为夫人把脉。”
林婉兮犹豫片刻,最终点头。踏入院中,只见满院的蔷薇开得正盛,粉白花朵爬满了竹篱,青石桌上还放着半干的书画。苏瑶引她到凉亭坐下,煮了一壶碧螺春,茶香袅袅间,轻声问道:“夫人心中所忧,可是与情有关?”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得林婉兮险些失态。她握紧手中的茶盏,强笑道:“姑娘说笑了。”
“当年我与心上人分离时,也是这般模样。” 苏瑶望着院中的蔷薇,眼神中满是追忆,“后来他寻到我,说要给我一世安稳,哪怕不能光明正大,我也心甘情愿。” 她转头看向林婉兮,目光清澈,“夫人,有些爱,藏在暗处,反而更长久。”
林婉兮浑身发冷,手中的茶盏 “啪嗒” 一声摔在地上,瓷片四溅。苏瑶惊愕地看着她,正要开口询问,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姑娘!王爷来了!” 丫鬟的声音里带着惊慌。
林婉兮猛地站起身,还未等她做出反应,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大步跨进院门。萧逸尘瞧见亭中的林婉兮,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婉…… 婉兮,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瑶看看萧逸尘,又看看林婉兮,突然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她踉跄着后退几步,低声道:“原来…… 你就是王妃。”
“王爷好手段。” 林婉兮声音冰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五十年的夫妻情分,抵不过一场江南艳遇。”
萧逸尘慌乱地伸手想要抓住她:“婉兮,听我解释!当年我微服出巡,遭遇刺客,是苏瑶救了我性命……”
“所以你就用二十年的隐瞒来报答她?” 林婉兮甩开他的手,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萧逸尘,你我曾说过,要生死相随,白首不离。可你看看你自己,如今这般模样,可对得起当年的誓言?”
苏瑶捂着嘴转身跑开,院中只留下萧逸尘和林婉兮两人。萧逸尘望着林婉兮决绝的背影,心中满是懊悔与痛苦:“婉兮,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必说了。” 林婉兮打断他的话,“我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完美无缺的夫君,而是一份坦诚相待的真心。你将我当作傻子一般蒙在鼓里二十年,我…… 我实在是失望至极。”
说罢,她转身大步离去,留下萧逸尘一人呆立在院中,望着满地的碎瓷,久久回不过神来。而林婉兮走出胭脂巷,坐上马车的那一刻,泪水终于决堤。五十年的婚姻,二十年的背叛,这场金婚庆典,终究是成了一场笑话。
回到王府,林婉兮将自己关在房中,对着满室的红绸,只觉讽刺至极。她想起新婚那日,萧逸尘为她描眉,说要与她共度一生;想起他在朝堂受困时,她如何为他出谋划策;想起他们共同抚育子女,看着孩子长大成人…… 桩桩件件,如今都成了利刃,剜着她的心。
夜幕降临,林婉兮坐在窗前,望着天上的一轮冷月。她知道,自己与萧逸尘之间,已经回不去了。可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她却一时没了方向。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是女儿萧清语的声音:“母亲,您用些晚膳吧。”
林婉兮深吸一口气,擦去脸上的泪水,起身去开门。看着女儿担忧的眼神,她突然意识到,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能倒下。为了自己,也为了孩子们,她必须要做出一个了断。
“语儿,去把你父亲叫来,我有话要说。” 林婉兮握紧女儿的手,眼神坚定。她决定,是时候直面这一切,为自己五十年的感情,讨一个明明白白的结局了。
第三章:激烈的争吵与抉择
暮色如墨,将睿王府笼罩在一片阴沉之中。林婉兮端坐在正厅,烛火摇曳间,映得她的面容愈发冷峻。女儿萧清语离去不久,萧逸尘便匆匆赶来,袍角还沾着暮色里的寒气。
“婉兮……” 萧逸尘跨进门槛,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他望着妻子挺直的脊背,突然想起五十年前初见时,她骑在马上,也是这般倔强又骄傲的模样。
林婉兮缓缓转身,手中紧攥着那叠信件,纸张边缘被捏得发皱:“王爷可知,这二十年里,我替你挡过多少明枪暗箭?” 她的声音像是从冰层下挤出来的,“太后不满你锋芒太盛,是我连夜入宫,在椒房殿跪了三个时辰;御史台弹劾你结党营私,是我拿着父亲留下的虎符,亲自去堵住言官的嘴。”
萧逸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踉跄着扶住桌案:“婉兮,我从未否认你的付出……”
“可你否认了我们的感情!” 林婉兮突然提高声调,将信件狠狠摔在地上,信纸如枯叶般四散飘落,“你让我如何自处?当全京城的人都在筹备我们的金婚,我却像个笑话般发现,原来我的丈夫,早在二十年前就有了另一个‘家’!”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五年前,萧逸尘说要去西山寺闭关三日,她亲自为他收拾行囊,在包袱里塞了驱寒的披风;三年前,他说公务繁忙要留宿书房,她便让厨房炖了安神汤,悄悄放在门口…… 原来那些独处的夜晚,他都在胭脂巷的小院里,与另一个女子共度。
“当年若不是苏瑶救我,我早就死在江南了!” 萧逸尘突然失控地大喊,眼中布满血丝,“我不过是想报答她,给她一处安身之所!”
“所以就用谎言来报答我?” 林婉兮冷笑,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滑落,“你可知最伤人的不是背叛,是我信了你二十年!你每次握着我的手说‘有你真好’时,心里想着的却是别的女人!”
窗外突然响起一声闷雷,暴雨倾盆而下。雨水顺着屋檐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混着泥浆,将庭院里精心布置的金婚喜灯浇得七零八落。管家在廊下徘徊,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悄悄吩咐仆人将侧门关上 —— 这场争吵,怕是要惊碎整个王府的平静。
“婉兮,求你别闹了。” 萧逸尘突然软下声音,上前一步想要握住她的手,“金婚庆典明日就要开始,若是和离的消息传出去,朝堂上那些政敌定会趁机弹劾我,孩子们的前程……”
“到现在你还想着朝堂!” 林婉兮猛地后退,撞翻了身后的屏风。檀木屏风轰然倒地,惊飞了梁上栖息的燕雀。她望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突然觉得五十年的光阴都成了一场荒诞的梦,“你怕被弹劾,怕丢了爵位,可谁来顾及我的尊严?”
正厅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长子萧明远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几位族中长老。萧明远看着满地狼藉,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父亲,母亲,究竟发生何事?皇室宗亲的贺礼已经送到王府,明日便是大典……”
“让他们把贺礼都抬回去!” 林婉兮打断儿子的话,从袖中取出和离书,纸张在烛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我意已决,三日后,我会在祠堂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与睿王和离。”
族老们发出一阵惊呼,为首的二叔公拄着拐杖颤声劝道:“侄媳妇,金婚不易,况且逸尘是皇室血脉,和离之事传出去,不仅王府蒙羞,将军府也会……”
“二叔公不必多言。” 林婉兮跪下行礼,声音虽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当年父亲将我嫁入王府,是盼着我能得一世安稳。如今我既已不安稳,又何必再守着这空壳婚姻?”
萧逸尘踉跄着扶住桌案,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忽然想起成亲那日,林婉兮盖着红盖头,在喜烛下轻声说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那时他掀起盖头,看着她眼底的星光,发誓要用一生去守护这份纯粹。可如今,他亲手将这星光碾碎了。
暴雨冲刷着王府的朱墙,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已是三更天。林婉兮转身离去,绣鞋踩过水洼,溅起的水花浸湿了裙摆。她没有回头,因为知道身后那个男人,早已不是五十年前那个会为她摘星星的少年。
三日后,祠堂内香烟缭绕。林婉兮跪在蒲团上,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萧逸尘站在她身侧,手中的和离书被冷汗浸得发潮。当两人在文书上按下手印的那一刻,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清亮的啼鸣 —— 不知谁家的凤凰风筝挣断了线,掠过王府的飞檐,朝着自由的天际飞去。
第四章:皇室的震动与压力
和离文书上鲜红的手印如同一记重锤,敲碎了大楚皇室精心筹备的金婚美梦。消息如野火般在朝堂蔓延,次日早朝时,金銮殿内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皇帝萧逸霄将奏折狠狠摔在龙案上,玉制镇纸磕出刺耳声响:“荒唐!五十年夫妻,临到金婚竟闹出和离丑闻,这让天下人如何看待我皇家?” 他望着阶下脸色灰白的胞弟,眼底满是震怒与失望,“萧逸尘,你可知礼部已拟好诏书,要将你与弟妹的鹣鲽情深昭告天下?如今倒好,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萧逸尘跪在冰冷的青砖上,额头几乎要贴到地面:“臣弟有罪,求皇兄责罚。” 昨夜在祠堂,林婉兮离去时决绝的背影如烙印般刻在他心头,此刻面对兄长的斥责,他竟觉得这惩罚远远不够。
“责罚?” 萧逸霄冷笑一声,“眼下最要紧的是平息事端!传朕旨意,即刻召睿王妃入宫!”
而此时的将军府,林婉兮正对着铜镜取下凤钗。铜镜映出她素净的面容,没了珠翠点缀,反倒多了几分利落与洒脱。青黛捧着宫中来人的请柬,急得眼眶发红:“夫人,皇上召见,定是要劝您与王爷复合,这可如何是好?”
“既来之,则安之。” 林婉兮将最后一支银簪别好,起身披上玄色披风。踏出将军府时,她望着天空盘旋的孤雁,忽然想起昨日在胭脂巷,苏瑶说 “有些爱藏在暗处反而长久”。那时她满心悲愤,如今却品出几分苍凉 —— 原来最长久的爱,不该是用谎言堆砌的空壳。
椒房殿内,太后斜倚在金丝软垫上,手中佛珠捻得飞快:“哀家听说,你要和离?” 不等林婉兮回话,她又重重叹了口气,“你嫁入睿王府五十年,为皇家操持多少事,如今却要任性一回?逸尘纵有千般不是,看在多年情分上……”
“太后娘娘,情分若还在,便不会有这二十年的欺瞒。” 林婉兮跪地行礼,声音不卑不亢,“当年父亲将虎符交予我时说,若王府待我不好,将军府的大门永远为我敞开。如今女儿虽已年过半百,却也不愿再委屈自己。”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脚步声,皇帝萧逸霄大步而入。他盯着林婉兮,目光中带着审视与算计:“弟妹,朕知你受了委屈,但皇家颜面不可损。朕意已决,你与逸尘无需和离,只需将那苏瑶送出京城,此事便可……”
“不可!” 林婉兮突然打断,抬头直视天子,“若今日为了颜面牺牲真情,他日天下女子是否都要在不幸的婚姻中忍辱负重?皇上曾说‘以仁治国’,难道这‘仁’字,独独容不下一段破碎的姻缘?”
殿内一片死寂。萧逸霄握紧龙纹腰带,忽又想起多年前,正是眼前这个女子,在叛军围城时,亲自披甲上阵,带着将军府旧部守住了皇宫大门。那时她满身血污跪在他面前,说 “臣妇虽为女子,亦知家国大义”。
“好一个‘容不下破碎姻缘’。” 萧逸霄突然笑了,只是笑意未达眼底,“既然弟妹如此坚持,朕便准了这和离。但睿王府的产业、封号,你不得带走分毫,也不许再插手皇家事务。”
林婉兮叩首谢恩,起身时身姿挺拔如松。踏出椒房殿的刹那,她听见身后传来佛珠断裂的声响 —— 太后气得摔了手中念珠。
消息传回睿王府,萧逸尘正在书房烧毁与苏瑶的信件。火苗舔舐着纸张,将那些甜言蜜语化作灰烬。阿福匆匆来报:“王爷,皇上旨意,苏姑娘必须三日内离京。”
“让她走吧。” 萧逸尘望着跳动的火焰,忽然想起成亲时林婉兮的嫁衣,也是这般刺目的红。原来有些错,一旦犯下,便如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了。
而此时的京城街头,关于睿王夫妻和离的传言愈演愈烈。茶楼酒肆里,说书人拍着醒木:“列位看官,您道这金婚夫妻缘何和离?听说睿王金屋藏娇二十载,可怜那王妃……”
将军府内,林婉兮站在庭院中,看着仆人们将陪嫁的字画装箱。次子萧明轩匆匆赶来,手中拿着一叠文书:“母亲,这是父亲暗中为您置办的庄子和田产,他说……”
“不必说了。” 林婉兮打断儿子的话,目光落在院角那株老梅树上。梅花未开,枝干却依旧遒劲。她突然想起萧逸尘曾为她写过的诗:“愿作深山木,枝枝连理生。” 如今看来,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三日后,苏瑶悄然离京。马车驶过城门时,她掀开帘子回望京城,泪水模糊了视线。而同一时刻,萧逸尘站在王府最高的角楼上,望着天边残阳如血,终于尝到了悔恨的滋味 —— 原来失去后才明白,真正的珍宝,早已被他亲手丢弃在时光里。
第五章:和离后的新生
晨雾未散,将军府的角门 “吱呀” 一声开了。林婉兮身着素色襦裙,手持竹杖,身后跟着青黛和几名护卫,朝着城郊的农田走去。和离后的第七日,她终于踏出了这重新掌控人生的第一步。
田间的泥土还带着昨夜的露水,沾湿了她的裙摆。佃户老周扛着锄头迎上来,有些拘谨地作揖:“老夫人,这是今年新开垦的田地,种了些粟米和荞麦……”
“不必多礼。” 林婉兮蹲下身,捻起一把泥土仔细查看,“土质倒是肥沃,只是排水沟渠还要再拓宽些。” 她抬头望向远处的山丘,目光坚定,“明日我会带些改良的农具过来,教大家使用。”
老周瞪大了眼睛,他从未见过哪家贵妇人会亲自过问农事,更别说还懂得如何耕种。一旁的青黛却早已习惯,自从回到将军府,夫人就像是变了个人 —— 不再困于深闺,反而对家族产业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而此时的睿王府,萧逸尘正对着空荡荡的书房发呆。曾经摆满林婉兮手札的案几,如今只剩下几本落灰的古籍;墙角的花架上,她最爱的那盆素心兰也因无人照料而枯萎。
“王爷,皇上宣您入宫。” 阿福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皇宫御书房内,萧逸霄将一份奏折扔到萧逸尘面前:“看看吧,御史台又在弹劾你,说你和离后意志消沉,不理政务。” 他揉了揉眉心,语气中带着恨铁不成钢,“婉兮在时,你尚有几分担当,如今倒好,成日借酒消愁!”
萧逸尘捡起奏折,目光却有些涣散:“皇兄,您说…… 若时间能重来,我该如何才能挽回她?”
萧逸霄看着胞弟憔悴的模样,心中也有些不忍:“事已至此,你便好好反省。对了,婉兮近日在将军府动作不小,不仅整顿产业,还开办了女子学堂,倒是让不少人刮目相看。”
萧逸尘的手猛地一颤,女子学堂 —— 那是林婉兮多年的心愿。当年她曾说,希望天下女子都能读书识字,不再受困于深闺。可他却以 “不合规矩” 为由,将她的梦想扼杀在了摇篮里。
城郊的女子学堂内,朗朗读书声传出。林婉兮站在窗边,看着女孩子们认真诵读《女诫》,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忽然,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女孩跑过来,怀里抱着一只受伤的麻雀:“先生,它飞不起来了,怎么办?”
“莫慌。” 林婉兮蹲下身子,仔细查看麻雀的伤势,“我们先给它包扎,等伤好了,再放它回天空。” 她轻抚着小女孩的头,“就像人一样,受过伤不要紧,只要心怀希望,总能重新展翅高飞。”
这话既是说给小女孩听,也是说给自己。和离后的日子并非一帆风顺,城中贵妇人的指指点点,皇室宗亲的冷眼相待,都如利刃般刺来。但每当她看到学堂里的女孩子们求知若渴的眼神,看到农田里丰收的景象,便觉得一切都值得。
这日,林婉兮正在查看账本,管家匆匆来报:“夫人,睿王求见。”
庭院里,萧逸尘站在那株她亲手栽种的海棠树下,手中捧着一盆新培育的素心兰。五十年的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痕迹,此刻的他,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只剩下满心的疲惫与懊悔。
“婉兮,这盆花……”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照料了许久,终于开花了。”
林婉兮看着那盆素心兰,花瓣洁白如雪,幽香淡雅。她想起曾经无数个日夜,自己守着枯萎的兰花黯然神伤,而如今,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王爷请回吧。” 她的声音平静如水,“花虽美,但错过的花期,终究是回不来了。”
萧逸尘愣在原地,手中的花盆险些掉落。他终于明白,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便再也无法挽回。望着林婉兮转身离去的背影,他突然想起五十年前,她骑着高头大马,红衣似火,闯进了他的生命。那时的她,眼中有光,心中有梦,而他却亲手将这份光芒熄灭。
夕阳西下,林婉兮站在学堂的屋顶上,看着天边绚丽的晚霞。风拂过她的鬓角,带来阵阵花香。远处,孩子们的笑声与田间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生机勃勃的画卷。
她知道,自己的人生才刚刚开始。那些曾经的伤痛与遗憾,终将化作养分,滋养出新的希望。而属于她的新生,正如这漫天晚霞,虽然经历了黑夜的沉淀,却愈发绚丽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