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血染重逢
文如竹看着眼前满脸血污,昏睡不醒的男子,一时失了神。丫鬟玉兰凑过来一看,讶然出声:“竟然是长宁侯!真是恶有恶报,活该!”
长宁侯是文如竹心心念念的男子,他丰神俊朗,位高权重,是盛京城里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文如竹也不例外,但这种心思她压抑在心里,只是偶尔跟好友吐露一下少女情怀。
但是那一天,在酒楼意外遇到长宁侯,文如竹紧张得说不出话,好友陆静瑶一把推她上前,“你不是心悦长宁侯吗?怎地见了本人就不做声了?”
文如竹又恼又羞,埋怨陆静瑶怎么直接说出来了,她脸红到了耳子根,结结巴巴地对着长宁侯说道:“侯爷……我……”
长宁侯楚暮淮见惯了这样的女子,心中不耐,当下冷冷地道:“心悦我,你配吗?”
文如竹脸上的红色如潮水般褪去,脸变得煞白,她勉强支撑着身体,据理力争,“心悦一人,无关贵贱!”
楚暮淮看她的眼神犹如看一只蝼蚁,他嘴角噙着一丝轻蔑的笑,甚至懒得与她辩驳,看也不看她一眼,从她身边扬长而去。
此后,这事传得满城风雨,说她痴心妄想,不知羞耻,妄图攀附权贵。父亲恼羞成怒,怨她让他失了脸面,痛斥她一顿犹不解恨,更是拿出家法,狠狠鞭笞了她一顿才罢休。
她带着一身伤痛在祠堂跪了一夜,直到最后昏死过去都没想明白,心悦一人,怎么会如犯了十恶不赦之罪一般,要不是母亲及时发现,她已经死在列祖列宗灵前。
她整整烧了三天三夜才清醒过来,母亲怕这京城的流言蜚语伤害到她,便将她送到南阳外祖家休养,如今已经有半年了。
这期间,外祖母为她寻了一门亲事,男方大她几岁,是温柔沉稳的性子,双方都很满意,只待男方从江南回来,就上门提亲。
居住在外祖家终是寄人篱下,所以她时常会借口到母亲出嫁前的一个小庄子上住上一段时日,庄子偏远安静,最是适合修身养性,不巧,她此次来居然就碰上了重伤昏迷的楚暮淮。
她其实都快忘了他,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记忆以排山倒海之势袭来,她差点都没站稳。
玉兰对楚暮淮是恨之入骨,她一把拉住文如竹,“小姐,我们走,管他什么侯爷,让他自生自灭!”
文如竹轻叹一声,母亲出身医药世家,她耳濡目染,医者仁心,做不到见死不救,虽然她也很恨他们这些上位者的冷漠无情,可他是他,她是她,如果不救他,这辈子,她的良心都会过意不去。
“玉兰,搭把手,把他架到房里去。”
玉兰急得一跺脚,“小姐,他都害得你命都差点没了,你还要救他?”
文如竹无奈地看了一眼玉兰,“你帮不帮?”
玉兰撅着嘴,“他害得小姐这么惨,我就不帮!”
文如竹只得自己去扶楚暮淮,玉兰见状,又跺了跺脚,心不甘情不愿地上来帮忙,一起将楚暮淮扶到了偏房的床上。
文如竹清理了楚暮淮头上的伤口,他头上伤口很深,昏迷大半是因为头上的伤,身上有几处伤,倒不是特别严重,文如竹一一处理包扎好,煎了药给他服下,虽然他昏迷着,求生欲望倒是特别强,喝药非常配合。
2 失忆之谜
第二天一早,文如竹来查看楚暮淮的伤势,探了探他的额头,没有发烧,呼吸平稳,看来已无大碍,只待人醒来便好。她正欲离开,就在床上的男人猛然睁开了眼,男人眼里满是警惕,挣扎着靠在床头,盯着她,“你是谁?”
文如竹在他眼睛睁开的那一瞬,心没来由漏跳一拍,又听他质问自己是谁,心中冷笑不已,“侯爷日理万机,自是不记得我是谁!”
玉兰刚好端着熬好的药进门,闻言用力把药往桌子上一摆,汤药洒了一桌,撸起袖子气鼓鼓地说道:“好你个长宁侯,你差点害得我们家小姐没命,还在这里装不认识我家小姐?小姐就不该救你的命,让你烂在那山里,被蛇虫鼠蚁咬个尸骨无存才好!”
文如竹站直身子,忽然觉得好生没趣,她朦胧的少女心思起源于他,她这一生受的最大的磨难来源于他,可是,他居然完全不记得她。雁过尚且留痕,她于他,连个过客都算不上。
罢了罢了,记得又怎样,不记得又何妨,文如竹下了逐客令,“侯爷既然已醒,我这庙小留不住大佛,侯爷……请吧!”
玉兰自然是举双手同意小姐的决定,她还生怕长宁侯的这副皮囊又把小姐给迷惑住了,还好小姐脑子清醒,她得意地看着长宁侯,“侯爷,不送!”
然而床上的男子眼神在主仆俩身上穿梭,然后踌躇着问道:“我……是长宁侯?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文如竹和玉兰大眼瞪小眼,这怎么回事?难道楚暮淮撞了头……失忆了?
真是麻烦!
楚暮淮虽然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何事,但眼前的一幕他也猜了个七八分,料想是眼前的女子救了他一命,但不知为何,女子对他有很大的敌意,尤其是那个丫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了。
他如今记忆全失,不知因何受伤,害他之人究竟是谁,是否还在附近盘桓,他都不得而知。虽然女子对他有敌意,却肯救他一命,定然不是害他之人,为今之计,他只有留在这里,徐徐图之。当下他朝文如竹拱手行了一礼,“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只是眼下我记忆模糊,伤口未愈,还需叨扰姑娘数日,姑娘放心,若我真是你们口中所说的长宁侯,待我恢复记忆,必当重礼相谢!”
文如竹心乱如麻,说了一句,“随你!”走到门口,脚步一顿,瞥到桌上的汤药,说道:“玉兰,把汤药端给侯爷,”语音一停,复又说道:“要是他肯喝的话!”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玉兰要不是觉得熬的汤药不喝的话实在是浪费,早就倒在门外了,她拿过汤碗,不耐烦地往楚暮淮跟前一递。
楚暮淮脾气很好地接过,不疑有他,一饮而尽,道了声多谢。玉兰接过汤碗正准备走,又被楚暮淮唤住,“我以前……得罪过你家小姐?”
玉兰没好气地说道:“得罪大发了!”
楚暮淮奈何没半点记忆,“可以告诉我是什么情况吗?”
玉兰自然不能说自家小姐曾经喜欢他,趁着楚暮淮记忆全失,她眼珠子一转,说道:“还不是你,对我家小姐死缠烂打,我家小姐烦不胜烦,这不为了躲避你的纠缠,特意从盛京躲到南阳来了!谁知道你还阴魂不散地跟过来了!”
楚暮淮惊讶,他像是死缠烂打之人吗?那他来南阳,就是为了这个姑娘吗?
“那我害得你家小姐差点没命……又是怎么一回事?”
玉兰语塞,果然编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来圆,“问那么多做什么!总之你记得,你欠我家小姐一条……哦,不,两条命!”
文如竹回房翻了翻医书,确实存在头部受伤,脑中淤血凝而不散以致失忆的案例,她医术浅薄,比不上太医院那些肱骨,楚暮淮应该尽早回京医治才是。
玉兰问她,“小姐,你真想他留下来呀?”
文如竹继续翻着书,“舅舅的生日快到了,我们势必要回老宅,到时顺路将他捎到镇上,给他租辆马车去盛京,届时,他身体定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受得住这长途颠簸。”
玉兰点点头:“还是小姐想得周到!我还生怕小姐又会受他的蛊惑呢!”
文如竹笑道:“吃一堑长一智,再说,我的亲事已有眉目,怎能三心二意!”
“对了,林公子也快会回南阳了吧?”
文如竹面色微微一红,“我怎么知道。”
玉兰嘿嘿一笑,“林公子定会马不停蹄地赶回来见小姐。”
文如竹作势欲打她,“就你话多。”
3 情愫暗涌
楚暮淮休养了三天,已能下地自如行走,除了头上的伤口外,已无大碍,这三天他都没见到文如竹,都是玉兰端药过来照顾他,当然,玉兰的行径算不上照顾,她都是把药或者饭菜往桌子上一扔,一副他爱吃不吃的模样。
楚暮淮慢慢走出房间,屋外的阳光分外耀眼,他却在阳光下深吸一口气,宛若重获新生。
耳畔传来玉兰埋天怨地的声音,“小姐,那烧饭婆子也真是的,告假就告假吧,至少要把柴火劈好吧,我今天去看,一顿饭的柴火都不够了。”
文如竹声音淡淡,“那去田庄上找个人来帮忙吧,我们付工钱就是。”
玉兰扭扭怩怩:“可庄子上那些大汉,一看就不怀好意。”
文如竹问:“那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玉兰一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楚暮淮,她扬起不怀好意的笑脸,“侯爷,你会劈柴吧?”
文如竹吓得站起来,玉兰这妮子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使唤堂堂长宁侯做粗活。
这边楚暮淮居然点点头,他看了看自己满是茧子的手,平日定也不是养尊处优之人。
文如竹尴尬一笑,“侯爷,玉兰开玩笑罢了,您千万别当真。”
楚暮淮认真看了看文如竹,女子眉清目秀,不是一眼惊艳之人,却越看越耐看。
文如竹见楚暮淮已不顾他的劝阻在院子里劈柴,叹了口气,对玉兰说道:“你自求多福吧,万一他恢复记忆,当心第一个拿你开刀。”
玉兰嘿嘿一笑,“等他恢复记忆,小姐早就嫁给林公子远离京城了,我跟着小姐,自然不怕他报复。”
楚暮淮做事甚是利索,不多时便已劈了半院子的柴火,玉兰在一旁准备烧火做饭,楚暮淮在厨房洗手之际,看到文如竹在择菜,他扫视一眼,说道:“我来炒菜吧!”
文如竹惊讶,“你会做菜?”
楚暮淮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道:“总感觉自己会。”
文如竹好奇地看着他,他动作麻利迅速,不似第一回下厨的样子,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
“文姑娘,麻烦将盐递给我。”
文如竹回过神来,连忙拿了盐巴过来,递到手上,楚暮淮才发现是面粉,他无奈地冲她一笑,不知道她为何出现在厨房里。
文如竹尴尬一笑,几番确认,才将盐拿了过来。
楚暮淮看着她笨手笨脚的模样,不知怎的,突然生出夫唱妇随的错觉。
楚暮淮厨艺确实不错,差点扭转了玉兰对他的印象,文如竹越发好奇,楚暮淮到底还有什么不会的。正出神之时,楚暮淮朝文如竹伸出了掌心,文如竹一愣,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楚暮淮说道:“文姑娘,我手心扎了些木屑,要劳烦姑娘帮我取出来。”
文如竹惊讶,他怎么等到做完饭菜才说,她连忙取出针灸的工具,拿出一根针,动作又轻又柔,慢慢地帮他挑出手上的木刺。
楚暮淮静静地看着她,她一手托着他的手,一手帮他挑刺,动作柔得不像话,“文姑娘还会针灸?”
文如竹略显羞涩,“才学了点皮毛,算不上会。”
良久,她直起腰,看着他,“侯爷,应是没有了,你看看可还有不适?”
楚暮淮回过神来,问,“你可知道我的名字?”
文如竹点了点头。
楚暮淮道:“那以后便唤我的名字吧!”
文如竹一怔,收起工具,垂下眼帘,“侯爷言重了,你我身份有别,怕是不妥。”
楚暮淮见她准备离开,忙拦住她,“玉兰说欠你两条命,一条我知道,另一条是怎么回事?”
那些不堪的记忆翻涌,文如竹吸吸鼻子,“医者仁心,无论是谁躺在那里我都会救,至于以前的事,仔细想来,并非侯爷的错,所以侯爷都不必放在心上。”
“你就这么想跟我撇清关系?或许过往我对你的纠缠给你造成了困扰,但你放心,日后没有你的准许,我不会肆意干扰你的生活。”
他的纠缠?文如竹手中的工具“啪”一声掉到了地上,玉兰闻言,心中一震,完了,穿帮了!她正蹑手蹑脚准备溜出去,一时大气不敢出。文如竹眉头一蹙,叫住她,“玉兰,你跟侯爷到底怎么说的?”
玉兰舔着脸笑道:“实话实说,实话实说。”赶紧脚底抹油,顺势溜了。
文如竹拿她没办法,亦不想将过往的伤口再撕裂给楚暮淮看,只是淡淡地说道:“侯爷想怎么做是侯爷的事,过几日我会租一辆马车送侯爷回京,侯爷头上的伤还需找太医尽早医治才好。”
楚暮淮突然就信了,他曾经真对她死缠烂打过,因为眼前的她,犹如一层铜墙铁壁护着,他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渗不进去。
“我不会走的。”他想看看文如竹是什么反应,但是文如竹根本没理会他。
故作镇静回到房间的文如竹捂住怦怦直跳的心,他要留在这里做什么?
4 山间惊魂
第二日,文如竹准备上山采药,不防楚暮淮紧跟在她身后,文如竹顿住脚步,“侯爷昨日才说过,不再纠缠于我!”
楚暮淮笑,“顺路而已,算不得纠缠!”
文如竹瞪了他一眼,懒得理会他,径直往山上而去。一路上,楚暮淮见她收获颇丰,篓子快要装满,便没经过她同意就将篓子拿在手上,文如竹心想自己肯定拿不回来,便装作没看见,任他提着。
走到一处山壁,文如竹抬头看去,脸上露出欣喜,她等待已久的那株药草终于已经开花,紧了紧袖子,便想攀住附近的岩石往上爬去,她手才伸出去,就被另一只手握住,男人的手宽厚温暖,遒劲有力,她根本挣脱不开。
好在楚暮淮马上就松开了,他在她耳畔轻轻说道:“我来。”只见足尖轻点,几个跃步,便摘下了那棵药草,邀功似的递到她眼前。
文如竹犹豫了一下,接过药草,没敢去看楚暮淮,低声道了谢。
突闻楚暮淮一声“小心”,文如竹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他带进了怀里,楚暮淮如闪电般捡起一块碎石朝文如竹身后射去,但同时他脚下一滑,整个人往身后仰去,他生怕摔到文如竹,将她紧紧护在怀里,待文如竹反应过来之际,楚暮淮已经重重摔在地上,不远处躺着一条断成两截的毒蛇。
文如竹赶紧从楚暮淮身上起来,只见他之前的伤口处又渗出了血丝,她心急如焚地呼喊着他的名字,“侯爷!侯爷!”喊到后来,已是带着哭腔,“楚暮淮!楚暮淮!你快醒醒!”
楚暮淮幽幽转醒,定定地看着文如竹,不言不语,文如竹心一惊,不会又把脑子摔坏了吧?她拿手在他眼前晃悠,“侯爷,你看得到吗?”
楚暮淮一把抓住她的手,笑,“终于从你口里知道了我的名字。”
文如竹不自然地抽回手,心中稍定,“情急之下,唤了侯爷名讳,还请侯爷见谅,侯爷,现在还能走吗?”
楚暮淮站起来,摆弄一下四肢,“头有点晕,要劳烦姑娘扶我一程了。”
文如竹不疑有他,毕竟是楚暮淮救了她,她拿了药篓,搀扶着他一步一步下了山,走到后面,她感觉楚暮淮整个人似乎都压在了她身上,但是她却不觉得重,楚暮淮那么轻吗?看体型不像呀!
回到庄子,她替楚暮淮检查了伤口,原来的伤口有些开裂,便上了药重新包扎了一下,又吩咐玉兰熬了汤药过来。
楚暮淮一脸歉意,“我这手不知怎的,抬不起来,这汤药得辛苦姑娘为我喝了。”
文如竹狐疑地看着他,他只是伤了脑袋,又没伤到手。
楚暮淮连忙解释:“刚刚在山上,被姑娘压到了。”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便让文如竹满脸通红,不再说话,端来汤药一口一口喂他。
待楚暮淮睡下,文如竹才退出他的房间,一出门便撞上了守在门口的玉兰,把她吓了一跳。
玉兰疑惑地问道:“小姐,你这次怎么对他这么上心?”
文如竹拍了拍胸口受惊,“他为我受的伤,要不是他,我已经被毒蛇咬死了。”
玉兰这才恍然,上下打量着文如竹,一脸后怕,“小姐,山上那么危险,以后就不要去采药了,还是让林公子早日娶你过门才好。”
文如竹笑道:“好了,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对了,林公子上回来信说了什么?”
“他不日即归。”
说话声渐行渐远,黑暗里,一双眼睛赫然睁开,“林公子?”男人咀嚼着这三个字,嘴角露出莫测的笑。
第二日,文如竹帮楚暮淮换完药,正准备转身离开之际,忽听玉兰在门口故意提高声调喊道:“林公子,你回来了?”
文如竹吓了一跳,林宥维怎么今日就回了,她看了看楚暮淮,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就不想让林宥维知道他的存在,横生枝节,她将手指竖在唇间,“你不许作声!”
在她要走之际,楚暮淮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双手紧紧禁锢着她,文如竹吓了一跳,他不是双手无力吗?哪来这么大的劲!
楚暮淮贴近她,语音轻佻,“我一个大活人,怎么能不做声?”
文如竹压低了声音,“楚暮淮,你想做什么,快放开我!”
楚暮淮眼里笑意不减,“我只是想告诉你,怎么样才能让我不出声。”
忽然,他身子一低,俯身覆住了她的唇,文如竹如触电般脑子一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楚暮淮,这是在做什么?
她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你疯了?”
楚暮淮提唇一笑,“你瞧,你吻我的时候,我是不做声的。”
倒打一耙!什么叫她吻他,明明是……文如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小姐,林公子来了,你在哪里呀?”玉兰急切的声音再次传来。
来不及了,文如竹不知道楚暮淮究竟藏着什么心思,她警告他:“楚暮淮,你别乱来,否则我不确定你喝的下一碗究竟是药还是毒!”
楚暮淮脸上的笑意逐渐凝固,她对那个男的还真是上心,居然为了这个男人舍得给他下毒。
文如竹将房门关紧,为了防止他出来,特意上了锁,她稳稳心绪,被楚暮淮吻过的唇还隐隐发麻,她用力擦了擦,竭力忘记刚才那一幕,扯出一张恰到好处的笑脸朝着林宥维迎了过去,“林公子。”
林宥维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如竹,你还要与我如此生分吗?”
文如竹从善如流,“林大哥。”
林宥维笑容重新绽放,看了看她上锁的房门,问,“刚刚做什么去了,满头大汗的?”
他作势要来擦她脸上的汗,文如竹下意识躲了过去,林宥维笑意一僵,总感觉文如竹有些不一样了。
文如竹装作没看见他的手,一边将他引进客厅,一边问他:“我以为你还要过两日才回呢,江南的事情都办妥了?”
林宥维的眼神炙热如火:“江南的事情不顺利也得顺利,回来的路上我跑死了三匹马,如竹,我很想你。”
文如竹在他的注视下无所适从,听到他深情的话她应该高兴,可此刻她不安地绞着手指,心像压了一座大山般喘不过气来,“林大哥,我……”
兴许是看出她的犹豫,林宥维步步紧逼,不给她思考的空间,“如竹,我就去你家提亲好不好?”
文如竹定定地看着他,他温柔沉稳,从不吝啬对她的爱意,给足了她安全感,能带她远离京城,带她四海游历,她不必困囿于四方宅院,他是她最好最合适的选择。
所以,她在犹豫什么呢?她将目光投向偏房,那个轻易能拨乱她心弦的男人,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都不是她能肖想的,所以,她还在期待什么呢?
5 抉择时刻
文如竹下了决心,她迎着林宥维地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好。”
林宥维的心落了地,笑着问她,“一路奔波,甚是疲累,我可否在偏房休息一下?”
文如竹一呆,结结巴巴地说道:“偏房久不住人,堆了杂物,灰尘甚多……”
她还在想着借口,林宥维刮了刮她的鼻子,一脸爱怜,“瞧你紧张的,我骗你的,我得赶回去准备聘礼,好早日迎你过门。”
看着林宥维一步三回头地离去,文如竹心里满是歉疚,暗暗告诫自己切莫再生别的心思,安安心心等着他迎娶。
正思忖间,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酸溜溜的声音,“还真是郎情妾意,难舍难分呀!”
文如竹回过头,就见楚暮淮双手环胸,半靠在门扉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眉头微蹙,他怎么出来的?但以他的能力,要出来想必也不是难事,她懒得过问,对他视而不见,从他身旁经过。
楚暮淮拽住她的手,将她揽入怀中,皱着眉头,“他到底哪里好?你宁愿嫁给他也不愿意接受我?”
文如竹心一颤,他这话什么意思?但一瞬她就反应过来,估计他还以为玉兰的话是真的,以为他曾经真的心悦于她,她推开他,“他的好,你不需要知道,我懂就行。”
“我也可以对你很好。”楚暮淮不肯松手。
文如竹深吸一口气,将泪水逼回眼眶,决定跟他坦白,“楚暮淮,你以前从不曾心悦于我,玉兰之前是骗你的,正正相反,曾经,我属于你最厌恶的那一类人。”
楚暮淮凝视着她,“可现在,我是真心喜欢你。”
文如竹觉得讽刺,她忍不住笑出声,“楚暮淮,待你恢复记忆,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楚暮淮却很固执,“假如我恢复记忆依然喜欢你呢?”
文如竹摇摇头,想着他轻飘飘的那一句“你配吗”,她脸上露出苦笑,“不会的,永远……都不可能。”
楚暮淮颓然垂下手,文如竹趁机后退两步,“明日我舅舅生日,我送你去镇上,我给你租辆马车回京吧!”
楚暮淮静默许久,就在文如竹以为他不会做声之际,突然听到他轻轻说了一声好。
她突然如释重负,这样多好,他回京,她出嫁,两人此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既然明日我就要走了,今晚,我在做一顿饭给你吃。”
文如竹没有拒绝,给烧饭婆子放了假,楚暮淮主厨,她在一旁打下手,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只听见柴火噼啪声和锅子里的翻炒声。
楚暮淮低下头看着她,恰好她仰起脸,脸上沾了些污渍,楚暮淮伸手替她拭去,她没有躲。
吃饭的时候,气氛沉沉如山,玉兰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穿梭,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赶紧夹了菜蹲外边去吃了。
文如竹筷子几乎没怎么动,机械地扒拉着碗里的饭,嘴里几乎吃不出滋味,楚暮淮给她夹了菜,“今天的菜,不合胃口?”
文如竹摇摇头,“我本来就没胃口。”
他忽然凑过来,“舍不得我走?阿竹,只要你说要我留下来,我就留下来。”
他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几欲击溃她的心理防线,她神色仓皇,“我吃饱了,你今晚早点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他依然保留着看她的姿势,岿然不动。
他不甘心。
楚暮淮窜入她的房间,将她抵到墙角,他声音微哑,呼吸粗重,“阿竹,如果我只是楚暮淮,不是长宁侯,你会不会愿意接受我?”
文如竹怔怔地看着他,突然一笑,“楚暮淮就是长宁侯,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阿竹,如果我愿意抛弃长宁侯的身份呢?”
文如竹垂下眼帘,“楚暮淮,我就要定亲了,他能给我想要的生活。”
楚暮淮后退两步,脸上露出惨笑,“好,我明白了。”
文如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一瞬间茫然,却又坚信自己的选择不会错。
之后,她将楚暮淮送上了回京的马车,楚暮淮那个登徒子在最后一刻还要作妖,他将她拽上马车,狠狠碾压她的唇,甚至还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惹得她满嘴血腥。
她瞪着他,“楚暮淮,你属狗的吗?”
楚暮淮抚摸着她的唇,“这是我的专属印记,阿竹,这辈子,你都别想忘了我!”
文如竹恼羞成怒地推开他,下了马车,看着车夫纵马扬鞭,她亦登上了往老宅的马车,两辆马车渐行渐远。
给舅舅庆祝完生日之后,文如竹亦驱车回了盛京。林宥维要上门提亲了,父亲母亲想必都不会拒绝,她要留在京中安心待嫁。
果然,她才回京两天,林宥维便登门了,彼时刚好陆静瑶来看她,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她对陆静瑶便一直很冷淡,如果不是陆静瑶嘴快当着楚暮淮的面戳破她的心思,之前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如竹,你心里真的放得下长宁侯,心甘情愿嫁给一个商户?”
文如竹不耐,“商户又怎么样?你用的哪样东西不是从商户买的?”
陆静瑶陪笑,“如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依你的品貌定能嫁个更好的!”
文如竹露出讥讽的笑,“托你的福,目前他就是我最好的选择!”
陆静瑶一脸委屈,“如竹,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文如竹冷哼一声,“静瑶,你也不必再装姐妹情深,你当真以为当初的事我不知道是你一手策划的?我就要定亲了,以后山长水阔,说不定再无相见之日,你若何必惺惺作态?”
陆静瑶面色一变,转而笑道:“是又怎么样?你以为你还能翻身,士农工商,无论我以后嫁给谁,文如竹,你都要低我一等!”
文如竹不知道陆静瑶对她会有这么大的敌意,她几番试探,才知道陆静瑶心仪礼部尚书家的二公子,那二公子却颇为欣赏文如竹。所以,她才因此受这无妄之灾。
正在这时,玉兰来传林宥维来了。
文如竹不再搭理陆静瑶,走到客厅的屏风处坐下,悄悄打量着林宥维。
没想到陆静瑶也跟了过来,她啧啧两声,“现在,京中贵女人人以你为耻,只有我还看在以往的情分上高看你几分,这林公子看起来长得还不错,配你绰绰有余,你得感谢我,替你凑成这段良缘。”
文如竹并不气恼,“陆静瑶,如果你诚心悔改,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我或许还可以大度一点,当做之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可你还要一再挑衅于我,我敢保证,你与那尚书公子的姻缘一定成不了。”
陆静瑶不信,“你一个商户之妻,能奈我何?”
6 雨中誓言
客厅里,林宥维向文如竹的父母陈述自己的心意,看样子父母对林宥维的表现甚是满意,两人相视一笑,正欲点头答应,就在这时。一个家丁踉踉跄跄跑进来,气喘吁吁地喊道:“老爷,夫人,不好了,长宁侯来了!”
文母霍然起身,勃然大怒,“他来做什么?”
文如竹亦是一头雾水,他比她早回京,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恢复记忆,她以为当初两人算得上是达成了默契,死生不复往来。
陆静瑶狞笑道:“这长宁侯这么不待见你,不会连你嫁商户的机会都不给你吧?”
那家丁喘匀气,继续说道:“长宁侯在外长跪不起,说要求娶小姐,小姐不答应,他就不起来。”
在场众人全都惊得站起来,文如竹心如擂鼓,她竟不知楚暮淮能做到这个份上,他还没有恢复记忆吗?
陆静瑶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长宁侯怎么可能会求娶你,他明明对你不屑一顾!”
文如竹虽然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是神色淡淡,“时移世易,不可能的事情多着呢,静瑶,你好自为之吧,我就不送了!”
至于林宥维的提亲,文父文母因着楚暮淮一闹,没法立刻下决断,他们问文如竹心中到底是何想法。
文如竹心乱如麻,只说自己要好好考虑。
是夜,雷声滚滚,眨眼间,倾盆大雨。
她问玉兰,“他还在外面吗?”
玉兰打探一番,“还跪着呢,白天的时候,周围围着许多人,入夜下雨,倒是没人围着了。这下长宁侯长跪求娶小姐的事传到街头巷尾,大家都知道不是小姐非长宁侯不可,是长宁侯非小姐不可,我们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文如竹知道,他这样大张旗鼓,从高高在上的矜贵王爷变成卑微求爱的普通人,只是为了替她挣回脸面,她嘴上说着不在乎,心底始终是在意的。
他懂她的心思,所以才有府门前的这一跪。
她再也坐不住,拿了伞,出了门,看着雨中那个跪得笔挺的身影,红了眼眶。
“楚暮淮,你……这又是何苦?”
他仰起脸看着她,露出欣喜的笑,“阿竹,你终于愿意见我了!”
文如竹蹲下身,擦去他脸上的雨水,“回去吧。”
“你还没有给我答案。”
“楚暮淮,我很感激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但我们始终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你说过,未经我的允许,不会再纠缠于我,还请你说到做到。”
文如竹抬腿欲走,楚暮淮一把抱住他的腿,“阿竹,想娶你,我有的是手段,但我用了最笨的一种,我只是想让你看到我的真心与决心,阿竹,我说服不了自己对你放手,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文如竹心念一动,转过身,低头看着他,“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楚暮淮顺势攀着她的身体站起来,由于跪了太久,他的腿脚已经麻木,他整个身子虚弱地靠在她身上,在她耳边低喃,“遇蛇那次。”
文如竹一惊,他居然那么早就恢复了记忆,而她对此还毫无察觉。
“阿竹,对不起,我让你吃了那么多苦,你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我跟你说过,此事,你没有错。”
“但根源在我,我虽百死不能赎。”
文如竹捂住他的嘴,“不许说这个字。”
她在为他担心,楚暮淮眉开眼笑,趁着她心软,移开她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覆住她的唇,肆意掠夺,不给她喘息之机。
良久,他才放开她,“我明日上门来提亲。”
她红着脸,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楚暮淮却知道了答案,他在她额上轻轻一吻,“等我。”
楚暮淮回府之际楚母还没睡,见到楚暮淮一身狼狈,气不打一处来,“你不要面子,这长宁侯府还要面子,你看看你,以后如何在京中立足?”
楚暮淮擦了擦头发,不在意地说道,“面子,面子值几个钱?能有妻子重要?母亲,我的话撂在这里,我这辈子要不就不娶,要娶就只会娶文如竹一人,您的孙子也只可能从她的肚子里出来!”
楚母气得站起来,大喊一声,“崔嬷嬷!”
崔嬷嬷闻声立马问道:“老奴在!”
楚母咬牙切齿地道:“备礼!明日去文家提亲!”
楚暮淮满脸笑意,“不要面子了?”
楚母瞪了他一眼,“面子哪有孙子重要!”
楚暮淮笑意不减,“母亲,明日提亲,文家提的任何条件都可答应,唯独这婚期,越快越好!”
他洗浴完毕,换上干净衣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忽然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不真实,他再也睡不下,换上衣服,偷偷溜去文府,找到文如竹的房间,钻了进去。
文如竹此刻还未睡着,被突然出现的楚暮淮吓了一跳,楚暮淮顺势在她身边躺下,抱住她,“阿竹,让我抱抱,告诉我,这不是梦。”
文如竹有些好笑,没想到楚暮淮这么粘人,她轻拍楚暮淮的背,“不是梦,都是真的。”
楚暮淮继续说道:“我母亲明日上门提亲,你可不可以跟你父母说,这婚期能不能往前赶,我恨不得马上娶你过门就好。”
文如竹笑着逗他,“那可不行,显得我多恨嫁似的。”
楚暮淮吻住她的唇,直到她同意方才罢手。
7 新婚之喜
楚暮淮和文如竹的婚期就定在一个月之后,玉兰每日惶惶不可终日,她哪知道长宁侯居然还有成为她家姑爷的那一天呀,文如竹安慰她,“侯爷不是小心眼的人,不会跟你计较的。”
而在文如竹新婚后的第二天,楚暮淮身边的侍卫就将她带到后院,“玉兰姑娘,侯爷说你劈柴劈得甚好,请你把这一院子的柴都劈了。”
玉兰看着堆得像山一样的柴,欲哭无泪,谁说他不是小心眼,他是睚眦必报呀!
这一日,一女子跌跌撞撞走到楚暮淮跟前,结结巴巴说道:“侯爷,我钦慕于你。”
换在以往,楚暮淮早就推开来人了,但一回他却和颜悦色,“姑娘,我已娶妻,并非你良人。”并勒令任何人不得泄露此事。
文如竹得知之后,捏了捏楚暮淮的鼻子,“你好像,就只会对我坏!”
楚暮淮一脸坏笑,将她抱上床,“我还可以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