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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选章节

更新时间:2025-07-06 18:41:54

1 面具下的真相

冷宫当差那晚,我被拖去给难产的皇后接生。

“贱婢!皇后若有闪失,诛你九族!”嬷嬷掐着我的脖子嘶吼。

我擦净血污的手,竟在皇后脸上摸到人皮面具。

面具下是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三年前害我满门抄斩的嫡姐。

婴儿啼哭时,我撕下染血面具戴在自己脸上。

皇帝冲进来抱起我:“清漪别怕,孩子平安。”

他温柔吻我颈后红痣,那里曾有嫡姐亲手烫下的烙印。

三个月后,嫡姐被当成冒牌货押到殿前。

我倚在龙椅上轻笑:“陛下,这贱婢吵到皇儿了。”

她凄厉尖叫被拖远时,我低头逗弄怀里的太子。

真可惜啊姐姐,你九族的血,去年就流干了。

2 冷宫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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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砸在琉璃瓦上,声音沉闷得如同垂死的喘息,又被更猛烈的惊雷撕碎。整个凤仪宫在闪电的映照下亮如白昼,瞬间又被浓重的黑暗吞噬,只有东暖阁里透出几星摇曳的烛火,在湿冷的空气里飘忽不定,像濒死之人最后的挣扎。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混着产房特有的湿热和某种名贵熏香焚烧后的焦糊味,死死地堵在苏晚的喉咙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的腥甜。

她像个破麻袋一样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太监粗暴地拖进来,湿透的粗布宫装紧贴在身上,冻得骨头缝都在打颤。冷宫角落里的霉味还没散尽,就被这凤仪宫里的绝望气息彻底淹没。脚下一滑,是黏腻的猩红,不知是水还是血。她踉跄着还没站稳,一股巨力猛地攫住了她的脖颈。

“下贱东西!”一张因极度恐惧和愤怒而扭曲的老脸猛地怼到眼前,是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张嬷嬷。她枯瘦的手指如同铁钳,指甲几乎要抠进苏晚颈侧的皮肉里,嘶哑的声音刮擦着每个人的耳膜,压过了外面隆隆的雷声,“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娘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还有你苏家那几条贱命,统统都得给娘娘陪葬!九族!诛你九族!听见没有!”

“九族”两个字,像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苏晚的心脏。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暴雨倾盆的夜,苏家满门男丁血染刑场,女眷没入贱籍为奴,那凄厉的哭嚎和刽子手刀锋的寒光,至今夜夜入梦。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苏晚猛地闭上眼,强行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和滔天恨意。

她不能死在这里,至少,不能死在“九族”这个名目下。苏家,只剩她了。

“奴婢……尽力。”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张嬷嬷狠狠将她掼到那张宽大的凤榻前。明黄的锦被早已被暗红的血浸透了大片,刺目得惊心。床上的人影在剧痛的抽搐中显得极其单薄,华丽的凤冠歪斜,几缕被冷汗浸透的乌发黏在苍白如纸的脸上,口中塞着软木,只能发出破碎痛苦的呜咽,每一次用力都像是生命的最后一次燃烧。几个太医和稳婆围在床边,个个面如死灰,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眼神里是明晃晃的绝望——皇后沈清漪,血崩之势已成,神仙难救。

苏晚扑到床边,冰冷的指尖触碰到皇后滚烫汗湿的手腕。混乱的脉象如同沸腾的滚水,冲撞着将熄的生命之火。她深吸一口气,那浓烈的血腥和死亡气息强行压入肺腑,奇迹般地,双手竟不再颤抖。冷宫三年,替那些同样被遗忘的宫人接生、处理秽物时偷学来的、那些被正统医者鄙夷的“下贱”本事,此刻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热水!干净布巾!参片!快!”她抬起头,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刺破了产房里的混乱嘈杂。那双在冷宫黯淡了三年的眸子,此刻亮得惊人,锐利如刀,精准地扫过每一个呆滞的太医和稳婆,“愣着做什么?想一起陪葬吗?”

被她目光扫到的人猛地一激灵。一个机灵点的太医如梦初醒,嘶哑着吼起来:“快!照她说的做!”

苏晚不再看任何人,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在指尖,集中在凤榻上那个正在生死边缘挣扎的躯体。她褪去碍事的披风,卷起湿透的袖口,露出瘦削却异常稳定的手臂。她用力分开皇后的腿,不顾那汹涌而出的温热血液沾满双手,指尖以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探入那狭窄的生命通道。触感粘腻而滑溜,一片混乱,但她的心却沉静得如同古井寒潭。

“娘娘,用力!”她的声音贴在皇后耳边,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穿透剧痛的力量,“跟着奴婢的手,用力!”

时间在浓稠的血腥味和撕心裂肺的呜咽声中粘稠地流淌。每一刻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汗水混着血水,从苏晚的额头滚落,滑过她紧抿的唇线,滴落在昂贵的锦被上,洇开一小片深色。她的手臂因持续用力而酸胀颤抖,指甲边缘因过分用力而泛白,指节绷紧得像要断裂,却始终保持着那决定生死的角度和力度。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片刻,也许已是永恒。一声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啼哭,如同划破厚重乌云的利剑,骤然刺穿了令人窒息的绝望!

“哇——!”

婴儿细嫩的哭声,在这一刻拥有着神明般的力量。

“生了!皇子!是皇子啊!”一个离得最近的稳婆尖声哭喊起来,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虚脱。

巨大的、混杂着狂喜的喧哗瞬间在产房内炸开。张嬷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地朝着虚空磕头:“老天保佑!祖宗保佑!娘娘有救了!有救了啊!”

紧绷到极限的弦,在这一刻,终于断了。

苏晚脱力地跌坐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上,后背重重撞在坚硬的床沿。手臂沉重得抬不起来,指尖麻木冰冷,唯有浓烈的血腥气顽固地缠绕在鼻端,深入骨髓。她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撕裂般的疼痛,汗水浸透的头发黏在脸颊上,狼狈不堪。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属于新生命的狂喜浪潮稍稍平息的间隙,一种更深的、冰冷的死寂,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在产房内蔓延开来。

“娘娘?”张嬷嬷带着哭腔的试探,小心翼翼,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没有回应。

苏晚心头猛地一沉,强撑着抬起头,望向凤榻。方才还在剧痛中奋力挣扎的躯体,此刻以一种令人心悸的松弛姿态瘫软着。华丽凤袍下,那曾经孕育着帝国未来继承人的腹部,像一座被瞬间抽空的山丘,只余下令人不安的平坦。而更可怕的是,那暗红的、浓稠的血液,正以一种无声却汹涌的姿态,从锦被下源源不断地渗出、蔓延,迅速染红更大片的明黄,滴滴答答,落在光洁的金砖地上,汇聚成一小滩刺目的血洼。那声音,在死寂的产房里,清晰得如同丧钟的倒计时。

血崩!

太医们脸上的狂喜瞬间冻结,继而化为一片死灰般的绝望,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张嬷嬷的哭喊卡在喉咙里,只剩下一串破碎的、嗬嗬的抽气声,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

苏晚撑在地上的手,无意识地抠紧了冰冷的砖缝。一种说不清是悲悯还是更复杂情绪的东西攫住了她。她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重新扑到榻边。不是为了救,她知道救不了了。那只沾满了粘稠血污的手,几乎是带着一种宿命般的驱使,颤抖着,拂向皇后苍白汗湿的脸颊。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皮肤,然后,是一处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凸起,就在耳根下方,发际线边缘。

她的动作猛地僵住。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带着致命吸引力的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鬼火,瞬间攫住了她全部心神。指尖的触感变得异常清晰——那绝不是皮肤自然的纹理!是……接缝?

一个被刻意深埋了三年的名字,带着地狱般的冰冷和刻骨的恨意,轰然炸响在她脑海——苏玉瑶!她那金尊玉贵、心比蛇蝎的嫡姐!

血液仿佛在瞬间倒流,冲得她眼前阵阵发黑,手脚冰凉。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苏玉瑶怎么会是皇后沈清漪?那个害得苏家满门抄斩、将她推入冷宫地狱的罪魁祸首,怎么会是眼前这个气息奄奄、濒临死亡的女人?

然而,指尖下那细微的、人工的痕迹,却像毒蛇的信子,冰冷地舔舐着她的神经。鬼使神差地,她沾着血污的指尖,顺着那微不可察的边缘,用力地、缓缓地抠了下去!

一层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胶质物,被她带着血污的指尖,一点点地、极其艰难地从皇后耳后的皮肤上剥离下来。动作细微得如同拂去一粒尘埃,却在苏晚的世界里掀起了毁天灭地的风暴。那薄薄的东西在她指尖下延伸,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柔韧和冰凉,仿佛在剥离一个精心编织了多年的、沾满血腥的谎言。

她屏住了呼吸,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心脏在耳膜里疯狂鼓噪的轰鸣,以及指尖剥离那层伪装时细微的、令人牙酸的粘滞声响。

终于,那一小块人皮面具被彻底揭开,露出了耳后一小片真实的肌肤。

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针尖!

那耳廓的形状,那耳垂下方一粒极其微小、形如弯月的褐色小痣……那是她从小看到大的!是苏玉瑶!是她那个在苏家如珠如宝、骄纵跋扈的嫡姐苏玉瑶身上独有的印记!无数次,当她跪在地上为苏玉瑶整理裙裾时,目光曾无数次掠过这粒小痣!

3 雷霆之怒

“轰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墨黑的苍穹,紧随其后的炸雷仿佛直接在凤仪宫的屋顶炸开,震得窗棂嗡嗡作响,烛火疯狂摇曳,将产房内的一切都投射出扭曲跳动的巨大黑影。这惊天的霹雳,如同上苍震怒的咆哮,狠狠地劈在苏晚的头顶,将她最后一丝侥幸和理智彻底碾得粉碎!

是她!

真的是她!苏玉瑶!那个用最恶毒谎言构陷父亲通敌、亲手将苏家推入万劫不复深渊、看着她被打入冷宫还送来“姐妹情深”嘲讽信的嫡姐!那个她夜夜诅咒、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的仇人!

她竟然顶着“沈清漪”这张尊贵无匹的假面,成了这大胤王朝最尊贵的女人!享受着泼天的富贵和无上的荣宠!而真正的沈清漪……苏晚的目光死死钉在苏玉瑶那张因失血而愈发惨白、却依旧能看出与自己有六七分相似的脸上,一个更冰冷、更黑暗的猜测如同毒藤般缠绕上心头——真正的皇后,恐怕早已尸骨无存!这滔天的富贵,是用多少人的血和命铺就的阶梯?!

滔天的恨意如同沸腾的岩浆,瞬间冲垮了苏晚所有的理智和恐惧。三年的冷宫磋磨,父兄刑场上滚落的头颅,母亲和姐妹们在教坊司绝望的哭喊……无数个日夜噬咬骨髓的仇恨,在这一刻找到了最具体、最鲜活的目标!就在眼前!气息微弱,命悬一线!

杀意,如同出闸的凶兽,咆哮着冲上苏晚的眼眸,赤红一片!她的手指痉挛着,几乎不受控制地就要狠狠扼向那脆弱的脖颈!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皮肤的刹那——

“清漪!”

一声焦灼、沙哑,却带着穿透一切混乱的帝王威仪的低吼,如同惊雷般在产房门口炸响!

沉重的雕花木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卷进一阵裹挟着雨腥味的狂风。一个高大的身影挟着无上的威压,如同裹着风暴的凶兽,闯了进来!明黄色的龙袍下摆被雨水和泥泞溅湿,却丝毫无损其迫人的气势。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山雨欲来的阴鸷和毫不掩饰的、近乎疯狂的焦灼,深邃的眼眸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瞬间扫过一片狼藉的产房,最终,精准地、死死地钉在了凤榻之上!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住。太医、稳婆、宫人,包括张嬷嬷,全都像被抽掉了骨头,扑通扑通地跪倒在地,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砖,抖如筛糠,连大气都不敢喘。产房内只剩下婴儿微弱的啼哭,以及……皇后身下血液滴落的、越来越缓慢的嗒嗒声。

皇帝的视线,在掠过地上那滩刺目的血泊时,瞳孔骤然紧缩!他几个箭步冲到榻前,高大的身影带着一片浓重的阴影,瞬间将瘫坐在地上的苏晚完全笼罩。

苏晚浑身冰冷,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破膛而出!完了!她脑中一片空白,方才那足以焚毁一切的恨意被这突如其来的、更恐怖的威压瞬间冻结。皇帝的暴戾之名,无人不晓!她不仅看到了皇后濒死的真容,更妄图……她甚至能想象下一刻自己就会被拖出去凌迟处死!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

皇帝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她这个浑身血污、卑微如尘的“贱婢”身上停留半秒。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在凤榻上那个气息奄奄、戴着面具的女人身上。那眼神里的焦灼和恐惧,浓烈得近乎实质。

“清漪!”他低吼着,单膝重重跪在榻边,颤抖的手伸出,似乎想触碰,却又因那满身的血污和微弱的气息而不敢落下,声音里带着一种苏晚从未想象过的、近乎破碎的脆弱,“朕来了!别怕!孩子……孩子很好!你听见了吗?清漪!”

榻上的苏玉瑶,或者说顶着“沈清漪”面具的苏玉瑶,眼睫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股暗红的血沫。

就在这时!

苏晚的视线猛地捕捉到——就在皇后颈后,那被汗湿凌乱的乌发半掩着的地方,一点极其微小的、暗红色的印记,如同一点凝固的血珠,在摇曳的烛光下若隐若现!

红痣!

那是她苏晚身上才有的!就在颈后同样的位置!三年前那个暴雨夜,苏玉瑶亲手将烧红的烙铁按在她颈后,留下这个屈辱的烙印,狞笑着告诉她:“贱人生的贱种,就该打上这卑贱的印记!一辈子都洗不掉!”

而此刻,这颗该死的、象征着她无尽屈辱的红痣,竟然也出现在了“皇后”的颈后!苏玉瑶竟然连这个都完美地“模仿”了?!为了顶替沈清漪,她究竟处心积虑了多久?做了多少准备?!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比方才剥离面具时更加疯狂、更加孤注一掷的念头,如同地狱深渊里探出的魔爪,死死攥住了苏晚的心脏!那念头带着毁灭的气息,却又散发着令人窒息的、一步登天的诱惑!

她听到了自己牙齿疯狂打颤的声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极致的、扭曲的兴奋!

机会!

这是上天扔到她面前,唯一一个能活下去、能复仇、能将苏玉瑶踩进地狱、甚至……能攫取那至高无上权力的机会!一个疯子才会抓住的机会!

皇帝的全部心神都在“皇后”身上,周围跪了一地的人,无人敢抬头。婴儿的啼哭是唯一的背景音。血泊在蔓延,死亡的气息浓得如同实质。

就是现在!

苏晚的身体比她的思维更快。求生的本能和刻骨的仇恨瞬间压倒了所有理智。她猛地扑上前,动作快得只剩下一个模糊的残影,沾满血污的双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又无比亵渎的决绝,一把抓住了皇后脸上那张染血的、边缘已经微微翘起的人皮面具!

指尖感受到那薄如蝉翼的胶质物冰冷的触感,以及其下温热的、属于苏玉瑶皮肤的滑腻。她甚至能感觉到苏玉瑶极其微弱地抽搐了一下。

撕!

没有犹豫,没有怜悯,只有一种焚尽一切的疯狂!她拼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向下一扯!

“嗤啦——”

4 身份互换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撕裂声,在死寂的产房里响起。那张精致描绘着“沈清漪”容颜的面具,被苏晚带着淋漓的鲜血,彻底从苏玉瑶脸上剥离下来!露出了面具下那张因失血过多而惨白如鬼、却与苏晚有着惊人相似度的脸!苏玉瑶的眼睛猛地瞪大了一瞬,涣散的瞳孔里似乎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恐和怨毒,随即彻底失去了所有神采,归于一片死寂的灰暗。

苏晚看都没看那张令她恨入骨髓的脸。她所有的动作如同演练了千百遍般流畅。在面具脱离苏玉瑶脸庞的瞬间,她沾满血污的手指,毫不犹豫地将那张还带着体温、浸透了苏玉瑶鲜血的面具,狠狠地、严丝合缝地按在了自己的脸上!

冰凉的胶质物贴上皮肤,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和死亡的气息。粘稠的血液糊住了她的视线,糊住了她的口鼻,带来强烈的窒息感和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她顾不上这些,双手死死地按压着面具的边缘,让那层薄薄的“沈清漪”的脸皮,如同第二层皮肤般,紧紧贴合在自己脸上。她甚至模仿着苏玉瑶刚才濒死时微弱抽搐的姿态,猛地向后一仰,重重地倒进皇帝因惊骇而微微敞开的怀抱!

“呃……”一声极其微弱、饱含痛苦和虚弱的呻吟,从她紧贴着面具的唇边溢出,带着恰到好处的破碎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皇帝萧彻的身体,在苏晚倒进他怀中的瞬间,僵硬如铁!他下意识地收拢手臂,抱住了这具沾满血污、冰冷颤抖的身体。他低下头,目光带着尚未散尽的惊惶和巨大的困惑,死死地盯住怀中人的脸。

血污被雨水和汗水冲刷得有些模糊,但那张脸……那张他夜夜相对、刻入骨髓的容颜——清冷的眉,紧闭的眼,挺秀的鼻,苍白的唇……是清漪!是他的清漪!

可……方才那一瞬间的剥离感是什么?他明明看到……萧彻的眼神剧烈地动荡起来,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锐利的目光在苏晚脸上逡巡,试图找出任何一丝破绽。那面具的贴合太过完美,苏晚模仿的虚弱姿态太过逼真,更重要的是,她颈后那一点暗红的、如同朱砂痣般的印记,在凌乱湿透的发丝间若隐若现!

那一点红,像是一把钥匙,瞬间击溃了帝王心中最后一丝犹疑和理智的堤防!

“清漪!”所有的惊疑、混乱,都在看到那点红痣的瞬间,化作了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后怕!他猛地收紧了手臂,仿佛要将怀中这失而复得的珍宝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浓得化不开的疼惜,“别怕!是朕!朕在这里!没事了!你和孩子都平安!没事了……”

他滚烫的唇,带着一种近乎膜拜的虔诚和无法言喻的深刻眷恋,如同羽毛般,轻轻地、无比珍重地落在了苏晚颈后那点象征着她无尽屈辱的红痣之上!

温热的触感伴随着微弱的刺痛传来,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苏晚的四肢百骸!那不是情人的亲吻!那是魔鬼的烙印!是苏玉瑶留给她的、刻在骨头里的耻辱印记!此刻,却被这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当作了他心尖上白月光独一无二的标记,深情地亲吻着!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扭曲的快意如同毒藤般缠绕住苏晚的心脏,让她在帝王的怀抱里,控制不住地微微战栗起来。是恐惧?是兴奋?还是……一种即将开始、以整个世界为棋盘的、血腥复仇的颤栗?

她紧闭着眼,感受着那滚烫的唇印在烙印上的触感,听着耳边帝王失而复得般急促的心跳和低语。面具下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极其缓慢地、冰冷地向上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姐姐,看到了吗?

你的面具,你的身份,你的男人……

还有你的孩子……

5 凤仪宫变

现在,都是我的了。

三个月时光,如同指间流沙,无声滑落。曾经弥漫着血腥与绝望的凤仪宫,早已被彻底清洗、熏染,连一块金砖都散发着温润的光泽。殿内暖意融融,上好的银丝炭在鎏金兽炉里静静燃烧,空气中浮动着清雅的梅香,冲淡了曾经令人作呕的气息。

苏晚,不,现在她是大胤王朝的皇后,沈清漪。

她斜倚在铺着厚厚白虎皮的紫檀木雕花凤榻上,姿态慵懒,却带着一种浸入骨髓的尊贵。一身正红绣金凤的宫装,衬得她肌肤胜雪,乌发如云,只松松挽了个堕马髻,斜插一支九尾凤钗,凤口衔着的东珠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三个月宫廷御医的精心调养,早已褪去了冷宫带来的憔悴,养出了属于皇后的丰润气度。只是那双眸子,在低垂时,偶尔会掠过一丝深不见底的冰冷寒芒。

此刻,她正垂着眼,纤长如玉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弄着躺在身边明黄襁褓里的小太子。婴儿粉嫩的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母亲的手指,偶尔发出咿咿呀呀的满足哼唧。这幅“母慈子孝”的画面,落在任何人眼中,都是足以入画的宫廷祥瑞。

萧彻坐在榻边的锦墩上,明黄的常服衬得他面容愈发英挺。他处理完几份加急奏折,放下朱笔,目光便不由自主地黏在了苏晚身上。那眼神,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蜜糖,带着失而复得后的极致珍视和一种近乎病态的占有欲。

“身子可大好了?”他倾身过来,自然地伸出手,温热的掌心覆上苏晚逗弄孩子的手背,拇指在她细腻的手背上轻轻摩挲,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朕瞧着气色是红润多了,只是……”他的目光落在她依旧略显单薄的肩头,带着心疼,“还是太瘦了些。张嬷嬷,吩咐御膳房,皇后的药膳一日再加两顿。”

“是,陛下。”侍立一旁的张嬷嬷连忙躬身应下,脸上堆满了恭敬的笑。自从三个月前那场惊心动魄的生产后,她对这位“死里逃生”的皇后娘娘,敬畏中更添了十分的忠心。

苏晚抬起眼,迎上萧彻的目光,唇边漾开一抹恰到好处的、温婉柔顺的笑意,如同春水初融,瞬间点亮了她的眉眼:“劳陛下挂心了。臣妾无碍,能日日看着皇儿平安喜乐,便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强。”她说着,目光柔柔地转向襁褓中的婴儿,那份爱意真切得毫无破绽。

萧彻的心像是被这笑容和温言软语熨帖过一般,无比满足。他顺势将苏晚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抵在她散发着幽香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满足:“清漪,有你和皇儿在,朕这江山,才算圆满。”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不容置疑的宠溺,“你只管安心养着,万事有朕。”

苏晚温顺地依偎在他怀中,脸颊贴着他坚实的胸膛,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面具下的脸,却如同冰封的湖面,没有一丝涟漪。这虚假的温情,这建立在滔天血仇之上的圆满,只让她觉得无比讽刺和……兴奋。她享受着这份由欺骗和死亡堆砌起来的“圆满”,如同品尝一杯掺了剧毒的蜜酒。

就在这时,殿外隐约传来一阵喧哗,像是压抑的哭喊和粗暴的呵斥声,打破了殿内温馨的宁静。

萧彻眉头不悦地蹙起:“何人在外喧哗?惊扰了皇后和太子,该当何罪!”

守在殿门外的御前太监总管王德全脚步匆匆地进来,脸上带着一丝为难和惶恐,躬身禀报:“启禀陛下,娘娘,是……是慎刑司押送一名冲撞宫禁的疯妇,路过凤仪宫外时,那疯妇不知怎的突然挣脱,竟向着宫门冲撞,口口声声……口口声声喊着要见皇后娘娘!说……说娘娘是假的!侍卫们正要将她拿下……”

“假的?”萧彻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如同寒冰坠地,殿内的温度瞬间降了几分。他搂着苏晚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带着保护的意味,眼神锐利如刀地射向王德全,“哪里来的疯妇?敢在凤仪宫外胡言乱语,污蔑国母!给朕拖下去,严加……”

“陛下。”

一个清泠泠、带着几分慵懒和恰到好处被打扰的不悦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萧彻的旨意。

苏晚缓缓从萧彻怀中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温婉的笑容,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极冷的幽光,如同毒蛇吐信。她轻轻拍了拍襁褓中似乎被吵到而有些不安的小太子,动作轻柔无比,声音却清晰地传到殿内每个人耳中:

“臣妾听着,那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呢?”她微微侧首,仿佛在仔细辨认殿外越来越近、越来越凄厉的哭喊声,然后,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唇角那抹温柔的笑意,倏地加深,弯起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那笑容依旧美丽,却莫名地让人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陛下,”她抬起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望向萧彻,声音带着一丝无辜的困扰和属于皇后的矜贵疏离,“您听,这疯妇的叫声,好生刺耳。怕是……要惊扰到我们的皇儿安睡了。”

6 族血债

话音落下的瞬间,凤仪宫沉重的殿门被侍卫猛地推开!

刺目的天光涌入,照亮了殿内金碧辉煌的奢华,也清晰地映出了被两个孔武有力的侍卫如同拖拽破麻袋般强行拖拽进来的人影。

那是一个女人。

曾经或许华美的宫装早已被撕扯得破烂不堪,沾满了污泥和暗褐色的、干涸的血迹。头发如同枯草般蓬乱纠结,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部分皮肤上布满了青紫的淤痕和结痂的伤口,惨不忍睹。她的双手被粗糙的麻绳死死反绑在身后,绳索深深勒进皮肉,磨出了血痕。双脚拖在地上,脚踝处一片血肉模糊。

“放开我!你们这些狗奴才!瞎了你们的狗眼!”她疯狂地扭动着身体,声音嘶哑凄厉,如同夜枭啼血,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绝望,“我是皇后!我才是沈清漪!我是大胤的皇后!榻上那个是假的!是冒牌货!是苏晚那个贱婢!她害死了我!她抢了我的身份!陛下!陛下你看看我啊!我才是你的清漪!你看看我颈后!你看啊——!”

她拼命地挣扎着,试图将头扭向御座的方向,试图让那高高在上的帝王看清她的脸,看清她颈后可能存在的、属于真正沈清漪的印记。

侍卫狠狠一记窝心脚踹在她腹部。

“呃啊——!”女人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痛呼,身体像煮熟的虾米一样蜷缩起来,所有的叫骂瞬间被剧痛打断,只剩下破碎的、嗬嗬的抽气声。她被强行按着,以最屈辱的姿势跪趴在了冰冷坚硬的金砖地上,额头重重磕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整个大殿,死寂一片。

所有的宫人、太监,包括张嬷嬷和王德全,全都低垂着头,恨不得将脑袋埋进胸膛里,连呼吸都屏住了。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只有那女人压抑不住的、痛苦的喘息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格外清晰。

御座之上,萧彻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搂着苏晚腰肢的手臂肌肉绷紧,显示出他此刻极力压抑的暴怒。一个疯妇,竟敢直闯凤仪宫,口出如此大逆不道、污蔑国母的狂言!这简直是在挑战他帝王的权威!尤其……是在他心爱的皇后和幼子面前!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怀中的“清漪”,带着安抚和保护的意味,却正好对上苏晚抬起的眼眸。

苏晚的目光,平静地掠过地上那团肮脏、凄惨的人形。没有震惊,没有恐惧,甚至连一丝多余的怜悯都没有。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碍眼的垃圾。然后,她缓缓地将视线移回萧彻脸上。

就在萧彻即将爆发雷霆之怒的前一刻,苏晚红润的唇瓣,极其缓慢地、优雅地向上弯起。

那是一个无比美丽的笑容,如同最上等的白玉兰在枝头粲然绽放,纯洁无瑕。然而,那笑容深处,却淬着万年寒冰的冷意和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近乎妖异的满足。

她微微侧过头,红唇凑近萧彻的耳边,吐气如兰,带着一丝慵懒的睡意和被打扰的不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大殿,如同冰珠落玉盘:

“陛下,”她的指尖,轻柔地抚摸着怀中婴儿娇嫩的脸颊,动作充满了母性的光辉,语气却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残忍,“您听,这贱婢的叫声,真是……吵到我们的皇儿了呢。”

这句话,如同点燃火药桶的最后一点火星!

萧彻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和审视彻底被狂怒的火焰烧尽!污蔑他的清漪,惊扰他的太子!这疯妇,罪该万死!

“拖出去!”帝王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裹挟着滔天的怒意和凛冽的杀机,瞬间席卷了整个大殿!“即刻杖毙!朕要她,立刻闭嘴!”

“不——!!!”地上蜷缩的女人,在听到“杖毙”二字的瞬间,爆发出最后一声凄厉到非人的尖叫!那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不甘和滔天的怨恨,几乎要撕裂人的耳膜!她猛地抬起头,乱发下露出的那双眼睛,死死地、怨毒地钉在苏晚脸上!那双眼睛里,映着苏晚那张顶着“沈清漪”面具的、美丽而冷酷的脸。

侍卫们没有丝毫迟疑,如同拖拽死狗一般,粗暴地抓住女人的头发和破烂的衣衫,毫不留情地向外拖去。女人的身体在金砖地上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她的尖叫在殿门被侍卫沉重关闭的刹那,戛然而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扼住了喉咙!

但那最后一声充满了无尽怨恨的、如同诅咒般的尖利尾音,却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厚重的殿门,清晰地、余音袅袅地刺入了殿内每一个人的耳中!

“啊——!!!”

殿内,死一样的寂静重新降临。只有银丝炭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襁褓中婴儿被彻底惊扰后,发出的细细的、委屈的啼哭声。

“呜哇……呜哇……”

苏晚仿佛被这哭声唤回了神。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换上了无比心疼和焦急的神色。“哦,皇儿乖,皇儿不哭,母后在呢,不怕不怕……”她连忙低头,无比轻柔地拍哄着怀中的婴儿,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与方才判若两人。

萧彻满腔的怒火被婴儿的啼哭冲散了大半,心疼地伸手想去抱孩子:“给朕,朕来哄哄。”

苏晚却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手,将婴儿抱得更紧了些,脸颊轻轻贴着婴儿柔软的发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劫后余生般的疲惫和依赖:“陛下,皇儿怕是被惊着了,还是让臣妾抱着吧。有臣妾的气息,他安心些。”她抬起眼,看向萧彻,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盛满了水光,带着后怕和委屈,“方才……真是吓坏臣妾了。”

这一眼,瞬间击溃了帝王心中所有的防线。萧彻哪里还顾得上外面那个已经被拖走的“疯妇”,满心满眼都是怀中这受惊的“爱妻”和幼子。

“是朕疏忽,让那疯妇惊扰了你们母子。”他重新将苏晚和孩子一起拥入怀中,温言安抚,语气里满是自责和疼惜,“不怕了,清漪,有朕在,再无人敢伤你们分毫。”他低头,再次吻了吻苏晚颈后那点殷红的“朱砂痣”,仿佛这是安抚她不安的灵药。

苏晚温顺地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那温热的唇再次落在那个耻辱的烙印上。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遮住了眸底翻涌的所有情绪。她纤细的手指,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极其温柔地抚摸着怀中婴儿娇嫩的脸颊。

殿外,那被拖远的、属于苏玉瑶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和绝望咒骂,似乎还隐约可闻,如同地狱深处传来的背景音,越来越微弱。

真可惜啊,姐姐。

苏晚的指尖拂过婴儿柔嫩的耳垂,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你那么在意、那么拼命想要夺回的“九族”……

她微微侧过头,小巧的鼻翼几不可查地翕动了一下,仿佛在空气中捕捉着什么。

去年冬天,在你享受着无上荣华、踩着苏家累累白骨安眠时……

面具下,那抹冰冷妖异的弧度,再次悄然绽放。

他们的血,就已经流干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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