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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选章节

更新时间:2025-07-06 18:44:03

三朝回门日,苏府前厅。

1 将军提亲词

1:嫡母王氏刻薄嘲讽:“扫把星,将军府快办丧事了吧?”

2: 府门轰然被铁骑撞开,萧凛揽她入怀:

3:“夫人妙手仁心,为夫特来提亲——第二次。”

4:满堂死寂中,他垂首耳语:“苏落月,你救的命,自己守着。”

5:回程马车里,他摩挲她手上伤疤:

6:“这双手能杀人,也能救命?苏家送你,倒送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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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亲!第二次!”

萧凛那低沉、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宣言,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死寂的苏府前厅!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的重锤,砸得王氏魂飞魄散,砸得苏锦云面无人色,砸得所有苏家女眷噤若寒蝉!

王氏瘫在椅子上,那张敷满厚粉的脸此刻惨白如金纸,精心描绘的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她看着那个如同杀神降临、将苏落月紧紧箍在怀中的男人,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凛冽杀意和讥讽,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四肢百骸都冻僵了!

苏锦云更是吓得魂不附体,死死抓住王氏的衣袖,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连头都不敢抬。刚才那恶毒的“扫把星”、“克夫”的诅咒还言犹在耳,此刻却像最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她自己脸上!萧凛没死!不仅没死,还亲自带兵撞开了苏府大门,为苏落月撑腰!巨大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荒谬感让她几乎窒息。

厅内死寂得可怕,只有粗重的、带着恐惧的喘息声此起彼伏。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厅中央那对姿态奇异却又透着一种无形威压的男女身上。

苏落月被萧凛铁箍般的手臂牢牢禁锢在他坚硬滚烫的胸膛前,鼻息间全是他身上那股混合着冷冽药味和铁血气息的侵略感。她的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心跳如擂鼓,撞击着耳膜。萧凛的话像惊雷在她脑中炸开——提亲?第二次?他在说什么?是在为她……撑腰?还是另一种更深的、她无法理解的试探?

她被迫紧贴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和沉稳有力的心跳,那强健的生命力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过来,与她此刻混乱的心绪形成鲜明对比。他宽阔的肩膀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隔绝了王氏母女那淬毒的目光,也隔绝了厅内所有或惊惧或探究的视线。一种极其陌生、却又带着一丝微弱安全感的感觉,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缠绕住她惊惶的心。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萧凛微微侧首。他冰冷的薄唇,几乎要贴上苏落月小巧的、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耳廓。一股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肌肤,带着一种低沉的、只有她能听见的磁性嗓音,如同恶魔的低语,清晰地钻入她的耳中:

“苏落月,” 他念她的名字,带着一种冰冷的玩味,“你救回来的这条命,自己可得……好好守着。”

苏落月浑身剧震!耳廓上那拂过的气息如同烙铁般滚烫,而他话语中的深意,更让她如坠冰窟!好好守着?守什么?守他的命?还是守她作为“救命恩人”这个随时可能被打败的身份?他是在警告她,她的命,已经和他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巨大的压力如同无形的巨石轰然压下,让她几乎喘不过气。腰间那只铁臂的存在感前所未有的强烈,不再是单纯的禁锢,更像是一条冰冷而沉重的锁链,将她牢牢锁在了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身边。

萧凛似乎很满意她瞬间僵硬的身体和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他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些许,随即抬眸,目光如寒电般再次扫向主位。

王氏被他这一眼看得浑身冰凉,仿佛被毒蛇盯上,巨大的求生欲让她猛地一个激灵。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椅子上滑下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抖得变了调,带着哭腔和极致的谄媚:“将军!将军息怒!是老身…是老身一时糊涂!听了些下贱胚子的混账话!老身该死!老眼昏花!落月…落月她是我们苏家的好女儿!福星高照!是她救了将军!是苏家的福气啊!”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磕头,额头重重撞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哪里还有半分刚才刻薄恶毒的贵妇模样。

苏锦云也被母亲的动作惊醒,连滚爬爬地跟着跪下,头埋得极低,身体抖得不成样子,连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萧凛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磕头如捣蒜的王氏,眼中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和厌恶。他没有理会王氏涕泪横流的表演,只是冷冷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道:“本将军乏了。” 他的目光转向秦钊。

秦钊立刻会意,上前一步,声如洪钟:“将军有令!回府!”

萧凛揽着苏落月腰肢的手臂没有丝毫放松,直接带着她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厅外走去。他步伐沉稳,丝毫看不出是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人,但那过分苍白的脸色和眉宇间深重的疲惫,却无法掩饰。

苏落月被他半抱着,脚步踉跄地跟上。经过跪在地上的王氏母女身边时,她清晰地看到了苏锦云抬头那一瞬间眼中残留的、刻骨的不甘和怨毒。那目光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了她一下。但她没有停留,也无暇细想,所有的感官都被腰间那只不容抗拒的手臂和身后那强大而危险的存在所占据。

来时寒酸,去时却如同挟裹着风暴。

苏府大门洞开,断裂的门栓和门板上清晰的撞击凹痕无声诉说着刚才的狂暴。门外,黑压压一片肃立的铁骑,如同冰冷的钢铁丛林。玄墨色的甲胄在阴沉的天空下泛着幽冷的光泽,战马喷吐着白气,蹄铁不安地刨着湿漉漉的青石板。所有骑士都沉默着,只有甲叶在风雨中偶尔碰撞的冰冷脆响。一股无形的、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压得苏府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连大气都不敢喘,纷纷躲得远远的。

一辆通体玄黑、四角悬挂着象征镇北将军威仪兽首铜铃的宽大马车,静静地停在大门正前方,拉车的两匹神骏黑马打着响鼻。

秦钊早已快步上前,恭敬地掀开车帘。

萧凛手臂微一用力,几乎是半提着将苏落月带上了马车。车厢内空间宽敞,铺着厚厚的深色绒毯,角落固定着铜制暖炉,散发着融融暖意,与外面的凄风冷雨形成鲜明对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冽的松木气息,混合着淡淡的、属于萧凛身上的药味。

车帘放下,隔绝了外面所有的目光和风雨声。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腰间那令人窒息的铁臂终于松开了。

苏落月几乎是立刻向后退开一步,后背紧紧抵住了冰凉的车厢壁,仿佛要拉开最大的安全距离。她急促地喘息着,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刚才在苏府经历的一切,从极致的羞辱到极致的逆转,如同惊涛骇浪般冲击着她的神经。她低着头,不敢看萧凛,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衣袖,指尖冰凉。

车厢内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只有车轮碾过湿漉漉石板路的辚辚声,以及暖炉里炭火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萧凛靠坐在对面宽大的锦垫上,微微阖着眼,眉宇间是深重的疲惫。他脸色苍白,薄唇紧抿,似乎刚才在苏府那雷霆万钧的出场和震慑,已经耗尽了他大病初愈后的大部分力气。他并没有看苏落月,只是安静地调息着。

这沉默像无形的丝线,缠绕着苏落月紧绷的神经。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知道那句“好好守着”背后藏着多少算计。她救了他,却也等于将自己拖入了更深的旋涡。将军府是龙潭虎穴,而眼前这个男人,就是那潭中最深不可测的恶龙。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会儿,也许很漫长。车轮碾过一处坑洼,车厢猛地颠簸了一下。

苏落月猝不及防,身体向前一倾,差点摔倒。

就在她下意识伸手想扶住什么稳住身体时,一只骨节分明、指腹带着厚茧的大手,更快地伸了过来,精准地抓住了她刚刚包扎好、还缠着细布的右手手腕!

那触感滚烫而有力!

苏落月浑身一僵,如同被烙铁烫到,猛地抬起头,惊惶地对上萧凛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的眼睛。

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此刻正沉沉地落在她的手上。他的眼神专注而锐利,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仿佛在评估一件稀有的兵器,又像是在探究一个难解的谜题。

他的拇指指腹,带着薄茧,缓缓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感,摩挲过她手背上那几道被毒血灼伤后留下的、粉红色的新痂。那动作并不温柔,甚至带着点粗糙的摩擦感,如同砂纸刮过娇嫩的皮肤,带来一阵清晰的刺痛和难以言喻的麻痒。

苏落月的心跳骤然失序!手腕被他滚烫的手指箍住,动弹不得。那摩挲的触感,带着一种强势的入侵感,让她头皮发麻,呼吸都窒住了。她试图抽回手,却被他紧紧地握住。

“疼?” 萧凛低沉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厢内响起,听不出情绪,目光依旧锁在她手背的伤痕上。

苏落月咬着下唇,强忍着那异样的触感和心头的慌乱,摇了摇头,声音细若蚊蚋:“不…不疼了。”

萧凛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回答。他摩挲的动作顿住,指尖停留在那道最长的、颜色也最深些的疤痕上,仿佛在感受那微微凸起的痕迹。他的目光从伤痕上移开,缓缓抬起,重新对上苏落月那双写满惊惶和强装镇定的眼眸。

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

“这双手……” 萧凛的嗓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大病初愈的虚弱,却更添了几分危险的磁性,“能杀人,” 他顿了顿,拇指指腹在那道疤痕上用力按了一下,带来清晰的痛感,让苏落月闷哼一声,身体微微颤抖,“也能救命?”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探究和玩味,仿佛在陈述一个他刚刚发现的有趣事实。

“苏家送你,” 他薄唇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眼神幽深如寒潭,“倒像是……送对了?”

最后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苏落月的心底!送对了?是送对了她这个“工具”?还是送对了她这条能救他命的“药引”?

巨大的屈辱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原来在他眼里,她始终只是一件被苏家送来的、恰好有点用处的“货物”!救他,不过是证明了这件“货物”的意外价值!

苏落月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她猛地用力,想要挣脱他的钳制!手腕被他攥得生疼,那滚烫的温度此刻却让她觉得无比寒冷!

“放开我!” 她声音颤抖,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愤怒和绝望。

萧凛看着她眼中燃起的火焰和那份脆弱的倔强,眸色更深了。他没有松手,反而收紧了手指,力道之大,让她痛得蹙紧了眉头。他微微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身上那股强烈的、带着侵略性的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苏落月,” 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声音不高,却带着沉重的压迫感,“记住你现在的身份。也记住……你该守好的东西。”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她被他攥在掌心的、带着伤疤的手,又缓缓移回她的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在本将军弄清楚所有事情之前,”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你最好安分地待在听竹轩。你的手既然能救命,就好好养着。本将军的命金贵,还需要它。”

说完,他猛地松开了手。

苏落月猝不及防,身体因惯性向后一晃,后背再次重重撞上车厢壁。手腕上残留着他滚烫的指痕和清晰的痛感。她捂着被捏红的手腕,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是惊魂未定和被羞辱后的水光,死死地瞪着眼前这个如同恶魔般的男人。

萧凛却已重新靠回锦垫,再次阖上了眼,仿佛刚才那番充满威胁和掌控意味的对话从未发生过。他苍白的脸上只有一片深重的疲惫和冷漠。

车轮辚辚,碾过帝京湿冷的街道。车厢内恢复了死寂,暖炉散发的热气驱不散那无形的冰寒。苏落月蜷缩在角落,抱紧了自己冰冷的手臂,看着对面那个闭目养神的男人,只觉得一股深沉的寒意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听竹轩?安分待着?养好手?守着他的命?

她救了他,却给自己套上了一副更沉重、更冰冷的枷锁。前路,依旧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2 听竹轩的囚笼

玄黑的马车碾过湿漉漉的青石板路,稳稳地驶入镇北将军府那森严厚重的大门。车轮声在空旷的前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车帘掀开,萧凛率先下车,脚步沉稳,却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虚浮。秦钊早已等候在旁,立刻上前一步,低声道:“将军,老侯爷那边……”

萧凛脚步未停,只微微颔首,声音低沉:“知道了。” 他并未回头看一眼车厢内的苏落月,径直朝着主院的方向大步走去,高大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回廊深处,只留下一股冷冽的气息。

秦钊这才转向马车,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对着车厢内道:“夫人,请下车回听竹轩歇息。” 语气是公事公办的恭敬,却也带着疏离。

苏落月扶着车厢壁,慢慢挪下车。双脚落地,踩在冰冷坚硬的石板上,她才感觉到一丝真实。手腕上被萧凛攥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方才马车里那充满压迫和屈辱的对话。她看着萧凛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眼前肃立的秦钊和周围无声站岗、如同铁铸雕像般的亲卫,心底一片冰凉。

听竹轩,依旧是那方清幽却孤寂的牢笼。春桃和秋杏依旧低眉顺眼,沉默得如同影子。送来的午膳精致依旧,却依旧冰冷。苏落月坐在窗边,看着院中那几竿在寒风中摇曳的翠竹,竹叶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着无边的寂寥。

手腕上的红痕慢慢消退,但心头的寒意却挥之不去。萧凛的话如同魔咒般在她脑中回响——“好好守着”、“本将军的命金贵,还需要它”。

他是她的靠山?不,他是悬在她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利剑。而她救他的那双手,成了拴住她自己的锁链。

接下来的日子,苏落月被彻底禁锢在听竹轩这方寸之地。每日除了送饭的丫鬟,几乎见不到外人。秦钊偶尔会面无表情地出现,询问她手上的伤势恢复如何,语气更像是在检查一件工具的状态。苏落月每次都沉默地伸出手让他看,结痂的伤口已经脱落,露出粉嫩的新肉,只留下几道浅淡的痕迹。

她不知道萧凛的情况如何,但府里压抑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一些。陈老进出主院的次数减少了,秦钊眉宇间的忧虑也淡了些。看来,余毒清除得还算顺利。

3 军营惊变毒血狂涌

日子在死寂中流淌,直到五天后。

这日午后,天色阴沉得厉害,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仿佛随时要塌下来。听竹轩里格外安静,只有窗外呼啸的寒风。

突然,一阵极其沉重、急促、如同奔雷般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猛地打破了庭院的死寂!那脚步声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狂暴和焦灼,直冲听竹轩而来!

苏落月心头一跳,下意识地从窗边的椅子上站起身。

“砰!” 房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开!

秦钊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矗立在门口!他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跳,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喷薄着狂暴的怒意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焦急!他身上的甲胄带着寒气,肩头甚至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夫人!” 秦钊的声音如同受伤的猛兽在嘶吼,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的急迫,“快!带上你的药箱!跟我走!快!”

药箱?

苏落月被他的模样惊得后退一步,心脏瞬间揪紧:“秦统领?发生了何事?” 她哪里有什么药箱?只有疯娘留下的一些零碎记忆。

“军营!军营出事了!” 秦钊几乎是吼出来的,他一步踏进房间,巨大的压迫感让空气都变得稀薄,“老侯爷!还有十几个亲卫弟兄!午膳后突然倒地!口吐白沫!抽搐不止!症状……症状跟将军当初……” 他猛地顿住,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苏落月,里面是毫不掩饰的、孤注一掷的疯狂,“陈老被急召入宫了!府里其他大夫束手无策!将军命我立刻带你去!立刻!只有你!只有你见过‘七步倒’发作的样子!只有你放过毒血!快走!”

如同五雷轰顶!

老侯爷?萧凛的父亲?还有十几名亲卫!又是中毒?症状像“七步倒”?陈老不在?!

巨大的惊骇瞬间攫住了苏落月!她看着秦钊眼中那濒临崩溃的疯狂,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此刻有丝毫犹豫,这个忠心护主的猛将可能会立刻将她撕碎!

去军营?面对未知的剧毒?面对可能和萧凛一样凶险的病人?她行吗?她只有疯娘那些破碎的呓语和一次侥幸的经验!

但秦钊那绝望的眼神,还有那句“只有你”……她没有选择!如果那些人真的因“七步倒”而死,而她袖手旁观……萧凛会如何对她?苏家会如何?她这条命,恐怕真的到头了!

一股冰冷的决绝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我没有药箱!但我知道需要什么!烈酒!干净的布!越多越好!锋利的小刀!火!快准备!我跟你走!”

秦钊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化为更深的急迫,他猛地回头对着门外怒吼:“听见没有?!立刻去备!用最快的速度送到门口马车上!快!”

吼完,他再次看向苏落月,那眼神依旧凶狠,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夫人,请!”

苏落月不再犹豫,抓起一件稍厚的斗篷披上,跟着秦钊冲出了听竹轩。寒风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她却感觉不到冷,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

将军府门口,一辆没有任何标识、却异常坚固宽大的青帷马车已经套好。两匹高头大马不安地踏着蹄子,喷吐着白气。秦钊几乎是半提着她将她塞进车厢。车厢里已经堆着几个大包裹,散发着浓烈的酒味和干净的布匹气息。

“刀呢?” 苏落月急问。

秦钊从自己腰间拔出一柄寒光闪闪、带着血槽的锋利匕首,毫不犹豫地递给她:“这个!够快!”

苏落月接过那柄沉甸甸、带着浓重血腥气的匕首,冰凉的触感让她指尖一颤。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握紧。

“坐稳!” 秦钊低吼一声,自己也跳上马车前辕,亲自驾车!

“驾——!”

鞭声炸响!马车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冲了出去!剧烈的颠簸瞬间将苏落月甩向车厢壁!她死死抓住窗框,咬紧牙关,听着车外呼啸的寒风和秦钊不断催促马匹的厉喝,心提到了嗓子眼。

帝京的街道在疾驰的车轮下飞速倒退。马车一路狂奔,冲出城门,朝着城外的镇北军大营疾驰而去!风雪越来越大,天地间一片苍茫。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当马车终于在一片震天的嘈杂、混乱和浓烈的铁锈血腥味中猛地停下时,苏落月几乎被颠散了架。

“夫人!到了!” 秦钊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他一把掀开车帘。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浓烈的血腥味、呕吐物的酸腐味、还有一股……极其细微却让苏落月瞬间浑身紧绷的、熟悉的腥甜气息扑面而来!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营帐。帐帘掀开一角,透出里面昏黄摇曳的火光。帐外,数十名披甲持戈的士兵如同铁铸般肃立,脸上带着悲愤和压抑的杀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慌和绝望!

秦钊不由分说,一把抓住苏落月的手臂,几乎是拖拽着她,冲进了那座如同炼狱入口的巨大营帐!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汗味、呕吐物的酸臭味,以及那股若有若无、却让苏落月头皮瞬间炸开的腥甜毒息,如同实质般狠狠撞进她的鼻腔和肺腑!

营帐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沉沉的死气。地上铺着厚厚的草席,十几名身着亲卫服色的彪悍汉子,此刻却如同被抽去了筋骨,痛苦地蜷缩翻滚着!他们脸色呈现出骇人的青紫,尤其是口唇和指尖,紫得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每一次痉挛都伴随着痛苦的嘶吼和从嘴角涌出的、混杂着白沫的暗红色血沫!有人甚至将自己的手臂抓挠得血肉模糊,指甲缝里全是血泥!

痛苦的呻吟、压抑的哀嚎、绝望的喘息……交织成一片令人心胆俱裂的死亡乐章!

而在营帐最深处,一张临时搭起的硬榻上,躺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他穿着寻常的锦袍,身形魁梧,此刻却同样在痛苦地抽搐着!他的脸色比那些亲卫更加骇人,整张脸都笼罩着一层浓重的黑气,紫黑色从脖颈一直蔓延到耳根!他双目圆睁,布满血丝,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艰难抽气声,每一次呼吸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眼看就要断绝!正是老侯爷萧远山!

几个穿着军医服饰的人围在榻边,个个面无人色,满头大汗,手忙脚乱地试图按压住老侯爷抽搐的身体,给他灌入一些黑乎乎的药汁,却收效甚微。看到秦钊拽着苏落月进来,他们眼中先是闪过惊愕,随即是深深的怀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将军府那位替嫁的、据说救了将军的庶女?她能做什么?

“滚开!” 秦钊如同一头发狂的雄狮,猛地推开挡在榻前的军医,声音嘶哑狂暴,“夫人!快!看看老侯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苏落月身上!那些目光充满了怀疑、审视、绝望中的一丝微渺希望……如同无数道沉重的枷锁,瞬间压在她单薄的肩膀上!

苏落月被眼前这如同人间炼狱般的景象冲击得脸色煞白,胃里翻江倒海!那浓烈的血腥和毒息让她几乎窒息!尤其是老侯爷那濒死的模样,比当初萧凛更甚!毒已攻心!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她能行吗?她只有一次经验!面对的还是身份更尊贵、情况更凶险的老侯爷!如果失败……

“呃啊——!” 老侯爷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嘶吼,身体剧烈地向上弓起,又重重摔回硬榻,紫黑色的脸涨得如同猪肝,眼看就要窒息而亡!

“爹——!” 一声低沉压抑、却蕴含着无边痛苦和狂暴怒火的嘶吼从帐门口传来!

萧凛!

他不知何时冲了进来,脸色比纸还要苍白,眉宇间是深重的疲惫和从未有过的惊惶!他显然刚从府里快马加鞭赶来,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几步冲到榻前,看着父亲那濒死的惨状,那双深邃的寒眸瞬间布满了骇人的血丝!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淬了血的利刃,死死钉在苏落月身上!

那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狂暴和……孤注一掷的逼迫!

“苏落月!” 萧凛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和令人胆寒的威压,“救他!本将军命令你!救活他!否则……”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那未尽之意比任何威胁都更恐怖!否则,这里所有人,包括她,都要给老侯爷陪葬!

巨大的压力如同山崩海啸般袭来!苏落月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耳膜嗡嗡作响!看着老侯爷那紫黑的脸,看着萧凛眼中那毁天灭地的疯狂,看着周围那些痛苦抽搐的亲卫,看着秦钊绝望而逼迫的眼神……

逃?无处可逃!

退?死路一条!

一股被逼到绝境后的、近乎野蛮的狠劲和孤勇,如同岩浆般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恐惧和犹豫!

她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尖锐的剧痛和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刺激得她神智一清!眼中最后一丝慌乱被彻底烧尽,只剩下一种近乎冰冷的决绝!

“烈酒!布!刀!火!” 苏落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穿透了营帐内的混乱和哀嚎,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她不再看任何人,目光死死锁定老侯爷那只同样呈现出深紫色、青筋暴突的手!和当初萧凛中毒的位置一模一样!

她一把抓过旁边秦钊早已准备好、打开的酒坛,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双手连同那柄匕首的刃口浸入冰冷刺骨的高度烈酒中!浓烈的酒气呛得她眼泪直流,却让她更加清醒!

“按住他!所有人!按住老侯爷!不能让他乱动!” 她厉声喝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萧凛和秦钊几乎同时动手!萧凛那双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大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按住了老侯爷抽搐的双肩!秦钊则按住了老侯爷的双腿!其他几名反应过来的亲卫也立刻扑上来,死死压住老侯爷不断挣扎的身体!

老侯爷的力量大得惊人,濒死的挣扎带着狂暴的力量,几个壮汉都几乎按不住!硬榻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苏落月从酒坛中抽出双手和匕首。烈酒灼烧着她手上新生的嫩肉,带来火辣辣的疼痛,却也带走了可怕的污秽。她握着那柄寒光闪闪、沾着酒液的匕首,一步跨到榻前。

营帐内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那些军医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拿起匕首。萧凛的眼中是极致的紧张和暴戾,按着父亲的手背青筋虬结!

苏落月深吸一口气,摒除一切杂念。她的目光锐利如鹰,精准地落在老侯爷那只紫黑手掌上!找到了!那个小小的、颜色最深、微微肿起的伤口!像是被什么细小的东西刺破!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害怕!

她左手死死扣住老侯爷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推挤!右手紧握匕首,锋利的刀尖在昏黄的火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寒芒!

对准伤口上方寸许、那条因剧毒而鼓胀发黑、如同小蛇般狰狞的粗大筋脉!

狠狠划下!

“噗嗤——!”

刀刃切开皮肉的闷响,在死寂的营帐内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呃啊——!!!” 被死死按住的老侯爷,身体猛地向上弓起一个可怕的弧度,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嚎!那声音充满了非人的痛苦,震得营帐顶棚的灰尘簌簌落下!

浓稠得如同墨汁、散发着刺鼻腥臭的毒血,如同开闸的洪水,猛地从切开的创口处狂喷而出!溅落在苏落月的手上、脸上、衣襟上,也溅落在按住老侯爷的萧凛和秦钊的手臂上!

“滋啦……” 毒血接触到皮肤,发出轻微的腐蚀声!

苏落月脸上被溅到几滴,瞬间传来火辣辣的灼痛!但她眼睛都没眨一下,死死盯着那涌出的血液!黑!浓得化不开的黑!和萧凛当初一模一样!

她咬着牙,不顾那腐蚀的剧痛,用左手继续用力地、一下下推挤着老侯爷的手臂,挤压着伤口附近的肌肉!更多的毒血如同墨泉般汩汩涌出,在地上迅速积起一小滩冒着诡异青烟的黑色血泊!

营帐内一片死寂!只有老侯爷痛苦的嘶吼和毒血涌出的汩汩声!所有人都被这血腥而震撼的一幕惊呆了!看着那个纤细的身影,脸上溅着毒血,眼神却冰冷专注如同最老练的屠夫,毫不犹豫地在老侯爷身上动刀放血!

萧凛死死按着父亲,感受着父亲身体剧烈的抽搐和那喷涌而出的毒血,他的手臂也被毒血灼烧着,但他毫不在意。他的目光紧紧锁在苏落月沾着血污、却异常冷静专注的侧脸上,那双深邃的寒眸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光芒——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这血腥狠绝一幕所冲击的悸动!

终于!那涌出的血液颜色开始变化!从浓黑转为暗红!再渐渐透出一丝鲜红!

“布!干净的布!压住伤口!” 苏落月嘶声喊道,声音带着脱力的沙哑。

旁边立刻有人递上早已准备好的、厚厚一叠干净布巾。

苏落月丢开匕首,双手抓起布巾,用力按压在老侯爷手臂那狰狞的伤口上!鲜血瞬间浸透了布巾!她动作麻利地撕下布条,在伤口上方用力缠绕,死死打了个结!简易的止血带完成!

做完这一切,她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踉跄着向后跌去。

一只滚烫而有力的手臂及时伸了过来,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腰!是萧凛!

苏落月靠在他坚实的手臂上,急促地喘息着,汗水混着脸上的血污滑落,视线都有些模糊。她强撑着看向硬榻。

老侯爷不再剧烈抽搐,虽然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急促,但最骇人的那层紫黑色已经褪去!口鼻间不再涌出血沫!那致命的窒息感消失了!

“爹!” 萧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松开苏落月,立刻俯身探查父亲的脉搏和呼吸。片刻后,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苏落月,里面是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毒……稳住了!” 旁边一个经验老道的军医也探了探,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

营帐内紧绷到极致的气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骤然松弛下来!紧接着,是压抑不住的、带着哽咽的欢呼!

“老侯爷有救了!”

“夫人!是夫人!”

那些亲卫和军医看向苏落月的目光,瞬间充满了感激、敬畏和狂热!刚才的怀疑和轻蔑荡然无存!

苏落月靠在萧凛的手臂上,听着周围的欢呼,看着榻上老侯爷那虽然虚弱但已脱离濒死的模样,心头那块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一股巨大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扶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臂,力道微微收紧了一些。萧凛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做得好。”

只有三个字。却重逾千斤。

苏落月微微一怔,还未及反应,萧凛已经松开了她,对着秦钊沉声道:“立刻处理其他中毒者!按夫人方才之法!放血!快!”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些依旧在痛苦抽搐的亲卫。

“是!” 秦钊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再无半分怀疑,立刻带着人如狼似虎地扑向其他中毒的亲卫。营帐内再次陷入一片紧张有序的忙碌,但气氛已截然不同,充满了希望和干劲。

苏落月被一名军医扶到一旁坐下休息。有人递来干净的湿布和清水。她麻木地擦着脸上的血污,看着自己双手上被毒血灼伤出的新痕,又看着营帐中央那个指挥若定、浑身散发着铁血威压的男人背影。

刚才那生死一线的搏杀,那喷涌的毒血,那撕心裂肺的嚎叫……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脑海里。她救活了老侯爷,也救下了那些亲卫的命。她用自己的手,在这炼狱般的军营里,硬生生撕开了一条生路。

萧凛那句“做得好”,和他手臂上那短暂却有力的支撑……意味着什么?是认可?还是仅仅是对一件趁手工具价值的肯定?

苏落月不知道。她只觉得疲惫如同排山倒海般袭来,靠在冰冷的营帐支柱上,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营帐内的喧嚣渐渐平息。大部分中毒亲卫在放血后,情况都稳定下来,被抬下去进一步治疗。老侯爷也被小心翼翼地移走了。

一双沾着血迹和尘土的黑色军靴停在苏落月面前。

她疲惫地睁开眼,看到萧凛正垂眸看着她。他脸上的暴戾和惊惶已经褪去,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只是眉宇间的疲惫更深了。他的眼神依旧深邃难测,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审视和冰冷。

“能走吗?” 他问,声音低沉。

苏落月点点头,扶着柱子想站起来,却因为脱力和腿软,身体晃了一下。

萧凛伸出手,不是扶她的手臂,而是直接将她那装着烈酒、布条和那柄染血匕首的小药箱(一个临时找来的普通木箱)拎了起来。他的动作很自然,仿佛只是随手一提。

“回府。” 他言简意赅,转身朝帐外走去。

苏落月愣了一下,看着他那高大的背影,又看了看他手中提着的、那个简陋却承载了她方才所有惊心动魄的“药箱”,心头掠过一丝极其微妙的异样。她默默跟上。

回程的马车里,气氛依旧沉默,却不再像来时那般充满绝望的紧绷。

苏落月蜷缩在角落,疲惫得几乎睁不开眼。手上新添的灼伤火辣辣地疼,精神上的巨大消耗更是让她昏昏沉沉。

萧凛靠坐在对面,闭目养神。马车颠簸了一下,苏落月怀里的那个小木箱滑落下来,掉在车厢地板上,发出轻响。

她下意识地弯腰想去捡。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却比她更快,稳稳地将木箱捡了起来。

苏落月抬起头,对上萧凛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睛。他看着她,目光落在她疲惫不堪的脸上和手上新添的伤痕上,眼神深幽。

他没有立刻将药箱递还给她,而是拎在手中,指腹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木箱粗糙的边缘。

狭小的车厢内,只有车轮辚辚和外面呼啸的风声。

萧凛沉默了片刻,然后,他伸出手,将那个还沾着血迹和酒气的小木箱,递到了苏落月的面前。

“拿着。” 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太多情绪,但苏落月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几不可察的停顿?

她有些茫然地接过那沉甸甸的木箱,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微凉的指尖。

萧凛已经收回手,重新阖上了眼,仿佛刚才那一递,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动作。

苏落月抱着那个冰冷的木箱,感受着上面残留的、属于他的温度和方才那惊心动魄的痕迹,看着对面男人在昏暗光线下半明半暗的冷硬侧脸,心头那丝异样的感觉,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圈难以平息的涟漪。

这药箱……是还给她?还是……一种默许?默许她保留这救人的“工具”?

她不知道答案。但至少,在这冰冷而血腥的将军府里,在这条布满荆棘的路上,她似乎,终于用自己的双手,抓住了一点点的……立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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