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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选章节

更新时间:2025-07-06 18:48:04

我盯着茶几上那份结婚协议。

甲方顾沉舟的签名龙飞凤舞,像他本人一样傲慢。

乙方姜晚,我的名字,工整又拘谨。

旁边还搁着一张卡,黑色,冰凉。

“一年。”顾沉舟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在谈一桩明码标价的生意,“五百万。各取所需。”

他需要应付家里催婚的压力。

我需要钱,很多钱,救我躺在ICU的妈。

空气里有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很贵,也很冷。

我拿起笔。

笔尖划过纸面,沙沙的响。

像卖掉自己灵魂的声音。

搬进顾沉舟市中心的大平层那天,是个阴天。

灰蒙蒙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的行李只有一个24寸的旧行李箱,孤零零地立在能当镜子照的玄关大理石地面上。

像个不合时宜的闯入者。

顾沉舟的助理,姓陈,一丝不苟地交代:“顾总习惯七点用早餐,咖啡不加糖。书房不能进。主卧是顾总的。您住次卧。”

他指了指走廊尽头那扇门。

“有事打我电话。”他递来一张名片,“尽量不要打扰顾总。”

我点头。

像个接受指令的机器人。

门咔哒关上,巨大的空间只剩下我一个人。

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空旷,冰冷,奢华得像样板间。

没有一丝烟火气。

我的次卧很大,带独立卫浴,衣帽间空荡荡。

我把几件洗得发白的衣服挂进去。

像几片枯叶,掉进了空旷的森林。

晚上,我听见大门开锁的声音。

顾沉舟回来了。

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脚步声沉稳,径直走向主卧。

没有停留。

甚至没有往次卧这边瞥一眼。

我们活在同一屋檐下。

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协议第三条:在必要场合,需扮演恩爱夫妻,维护双方形象。

第一个“必要场合”来得很快。

顾家老太太八十大寿。

陈助理提前一周通知了我。

并且送来一个沉甸甸的礼盒。

里面是一条银灰色缎面长裙,剪裁精良,触手冰凉。

还有一套搭配的珠宝,碎钻在灯光下晃眼。

标签上的价格,够我妈在ICU住一个月。

我看着镜子里的人。

裙子很合身,衬得皮肤雪白。

珠宝很闪,贵气逼人。

但镜子里的眼神,是空的。

像个精心打扮的木偶。

顾沉舟亲自开车。

他今天穿了挺括的黑色西装,领带一丝不苟,侧脸线条冷硬。

车里弥漫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味。

一路无话。

顾家老宅灯火辉煌,像个巨大的水晶宫。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踏进去的瞬间,无数目光汇聚过来。

好奇的,审视的,带着衡量价值的刻度。

顾沉舟的手臂自然地环上我的腰。

掌心温热,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

我身体瞬间僵硬。

“放松点。”他低头,气息拂过我耳畔,声音很低,只有我能听见,“笑。”

他的唇几乎碰到我的耳垂。

在外人看来,是无比亲昵的姿态。

我努力扯动嘴角。

感觉脸上的肌肉都是僵的。

“沉舟,这位就是……晚晚?”一个穿着墨绿色旗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被簇拥着走过来。

眼神锐利得像鹰。

顾沉舟揽着我腰的手紧了紧,把我往前带了半步。

“奶奶,这是姜晚。”他声音温和了些,“晚晚,叫奶奶。”

“奶奶好,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甜一点。

顾老太太没应声。

上上下下地打量我。

那目光,像X光,能穿透皮肉,看到骨髓里去。

周围瞬间安静了不少。

都在等着看戏。

“模样倒是周正。”半晌,老太太才开口,语气辨不出喜怒,“就是太瘦了,看着没福气。顾家的媳妇,要能生养,身体结实些才好。”

毫不掩饰的挑剔。

空气有点凝滞。

顾沉舟忽然笑了。

他侧过头看我,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带着点无奈的宠溺。

“奶奶,您可别说了。晚晚脸皮薄。”他捏了捏我的腰,动作亲昵自然,“她胃口小,我正愁怎么把她养胖点呢。胖点好,抱起来舒服。”

最后一句,压低了声音,带着点暧昧的哑。

周围传来几声善意的哄笑。

老太太紧绷的脸也松动了些,嗔怪地瞪了顾沉舟一眼:“没个正形!”

那场鸿门宴,顾沉舟的手一直没离开我的腰。

或轻或重地按着。

像无声的支撑。

他游刃有余地应对着各路亲戚明里暗里的刺探。

“晚晚害羞。”

“晚晚喜欢安静。”

“晚晚的事,我做主就行。”

他把“晚晚”两个字叫得无比顺口。

温柔得滴水不漏。

我只需要在他看过来时,适时地露出一个羞涩的笑。

扮演好他需要的花瓶。

寿宴尾声,我去洗手间补妆。

刚走到走廊拐角,就听见两个女人的声音。

尖细,刻薄。

“啧,真当飞上枝头了?瞧她那副小家子气,老太太明显不待见。”

“就是,沉舟哥什么身份?能看上她?玩玩罢了。协议到期,还不是得滚蛋?五百万买一年,顾总可真大方。”

“听说她妈在医院躺着,快不行了?怪不得,急着卖身呢……”

污言秽语像淬了毒的针。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手脚冰凉。

她们说得没错。

一字一句,都是血淋淋的事实。

我就是一个为了五百万,把自己卖了一年的女人。

有什么资格委屈?

深吸一口气,我准备走出去。

手腕却猛地被人攥住。

力道很大。

我吓了一跳。

回头,撞进顾沉舟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听到了多少?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冷得吓人。

拉着我,径直走向声音来源。

那两个刚才还嚼舌根的女人,正对着镜子补口红。

看到顾沉舟,脸色唰地白了。

“沉……沉舟哥?”

顾沉舟看也没看她们,直接掏出手机,拨通。

“陈助理。”声音冷得像冰渣,“查一下,王董和李总的女儿,在奶奶寿宴上出言无状,诋毁我太太。”

他顿了顿,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拉黑。”

“所有顾氏及关联企业的合作,永久终止。”

电话挂断。

整个走廊死寂。

那两个女人面无人色,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沉舟哥!我们不是故意的!姜小姐,对不起!我们……”

顾沉舟抬手,打断她们。

他揽住我的肩,把我紧紧扣在怀里。

宣示主权的姿态。

“顾太太。”他低头看我,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听清,“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再有下次,”他抬眼,扫过那两个面如死灰的女人,眼神淬着寒冰,“后果自负。”

他搂着我,转身离开。

脊背挺直,像为我挡去所有风霜的城墙。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坐进车里,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我靠在椅背上,精疲力尽。

手还在微微发抖。

顾沉舟没说话,发动车子。

开出好一段,他才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

“不用在意那些话。”

“嗯。”我低低应了一声。

“她们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嗯。”

又是一阵沉默。

快到公寓时,他忽然说:“演得不错。”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刚才在宴会上的表现。

“你也是。”我说。

他扯了扯嘴角,没再说话。

那晚之后,顾沉舟在家出现的时间,似乎多了一点点。

虽然依旧沉默。

但偶尔,会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文件。

而我,通常在餐厅的角落,对着笔记本电脑查资料,投简历。

我妈的病情暂时稳住了,但后续治疗和护理费,是个无底洞。

我不能只靠那张卡。

我需要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

空气里只有他翻动纸页的沙沙声,和我敲击键盘的哒哒声。

奇怪地和谐。

直到那天深夜。

我赶一个翻译稿子,熬到凌晨两点。

肚子饿得咕咕叫。

轻手轻脚摸去厨房想找点吃的。

刚打开冰箱门,身后突然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

“饿了?”

我吓得差点把牛奶盒扔出去。

回头,顾沉舟靠在厨房门框上。

穿着深灰色的丝质睡袍,领口微敞。

头发有点乱,眼神带着刚睡醒的惺忪和迷茫。

少了平日的锋利,竟有点……无害?

“嗯……有点。”我有点尴尬。

他揉了揉眉心,走过来。

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还有他身上特有的雪松混合着被褥温暖的气息。

“煮面?”他问,径直打开了上面的橱柜。

我有点懵:“啊?好……”

他拿出挂面,又打开冰箱取了鸡蛋和青菜。

动作不算熟练,但很利落。

厨房暖黄的灯光下,他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结实流畅的线条。

烧水,打蛋,下面。

氤氲的热气升腾起来,模糊了他冷硬的轮廓。

我站在旁边,像个手足无措的旁观者。

“站着干嘛?”他没回头,“拿碗。”

“哦!”我赶紧打开碗柜。

两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青菜面很快摆上桌。

清汤寡水,但香气扑鼻。

我们面对面坐着。

凌晨两点半。

在冰冷的豪宅里。

吸溜着最简单的面条。

谁都没说话。

只有吸面条的轻微声响。

气氛有点诡异的……温馨?

吃完最后一口汤,我放下筷子。

“谢谢。”

顾沉舟也吃完了,抽了张纸巾擦嘴。

“下次饿了,叫醒张姨。”他指的是住家的保姆,“或者叫我。”

他顿了顿,补充:“协议里没写乙方必须挨饿。”

我:“……哦。”

他起身,把碗收进水槽。

走到厨房门口,又停住。

“姜晚。”

“嗯?”

“早点睡。”

说完,他径直回了主卧。

留下我一个人,对着空了的碗发呆。

心口某个地方,好像被那碗热汤面烫了一下。

有点暖。

也有点慌。

我妈终于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

虽然还是昏迷不醒,但医生说情况在好转。

我松了口气。

压在心头的大石,移开了一点。

为了庆祝(主要是给自己打气),我奢侈地买了一小盒草莓。

红艳艳的,摆在果盘里,很诱人。

顾沉舟晚上回来时,我正盘腿坐在地毯上,一边啃草莓一边看剧。

他脱西装的动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那盒草莓上。

“哪来的?”

“买的啊。”我嘴里含着半颗草莓,含糊不清,“超市特价。”

他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眼神有点怪。

“你喜欢吃这个?”

“嗯,挺甜的。”我递过去一颗最大的,“尝尝?”

他盯着我手里的草莓,又看看我沾了点草莓汁的嘴角。

没接。

眼神却深了几分。

“你吃吧。”

他转身走了。

背影有点僵硬。

我莫名其妙,继续看我的剧,吃我的草莓。

第二天晚上。

我刚进门,就被陈助理叫住。

“姜小姐,顾总让人送了点东西过来,放厨房了。”

“哦,谢谢。”

我走进厨房,愣住了。

巨大的双开门冰箱旁边,堆着十几个一模一样的精致礼盒。

印着某知名进口水果商的logo。

我打开其中一个。

满满一盒,全是又大又红、品相完美的草莓。

比我买的特价草莓,大了不止一圈。

红得像玛瑙。

我默默数了数。

十五盒。

这得吃到猴年马月?

顾沉舟晚上回来时,我正对着那堆草莓山发愁。

“顾先生,”我斟酌着开口,“草莓……太多了,吃不完会坏的。”

他松领带的动作没停,瞥了一眼那堆盒子。

“一天吃两盒。”

语气平淡得像在安排工作。

“……”我试图讲道理,“一天两盒也吃不完,而且……”

“那就送人。”他打断我,径直走向餐厅,“给你的,随你处置。”

他坐下来,示意张姨开饭。

好像只是随手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看着餐桌上他挺拔的侧影。

又看看那堆红得刺眼的草莓。

心里那点暖,又冒了出来。

带着点酸酸甜甜的泡泡。

像草莓的味道。

平静的日子,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打断。

换季,气温骤降。

我在医院陪护时穿少了,回来就开始打喷嚏。

半夜,浑身滚烫,嗓子疼得像吞刀片。

挣扎着爬起来想找点药。

刚摸到门把手,一阵天旋地转。

腿一软,直接栽倒在地毯上。

眼前发黑。

喉咙里发出难受的呜咽。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是几秒,也许是一个世纪。

房门被大力推开。

“姜晚!”

是顾沉舟的声音。

带着我从没听过的……焦灼?

他冲过来,温热的大手覆上我的额头。

“该死!怎么这么烫!”

下一秒,我被打横抱起。

他身上清爽的雪松味混合着淡淡的汗意,包裹住我。

头无力地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能听到他急促有力的心跳。

咚。咚。咚。

像擂鼓。

一路疾驰到医院。

急诊,挂号,抽血,挂水。

我烧得迷迷糊糊,只感觉他一直抱着我,或者紧紧握着我的手。

护士扎针时,我疼得缩了一下。

他立刻冷声问:“轻点!”

吓得小护士手都抖了。

冰冷的药水注入血管。

我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再醒来,是在VIP病房。

手被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包裹着。

顾沉舟趴在床边睡着了。

清晨熹微的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

眼下有淡淡的青影。

下巴冒出了点点胡茬。

少了平日里的高高在上,多了几分疲惫和……真实。

我动了动手指。

他立刻惊醒了。

猛地抬起头,眼里还有未褪的血丝。

“醒了?感觉怎么样?”他伸手探我的额头,动作很自然。

“好多了……”一开口,嗓子哑得厉害。

他起身倒了杯温水,插上吸管,递到我嘴边。

“慢点喝。”

我小口啜饮着温水,眼睛却忍不住瞟他。

他看起来……很紧张我?

“那个……”我喝完水,小声问,“你昨晚……没睡好?”

他动作一顿,把杯子放回床头柜。

语气又恢复了惯常的平淡。

“还好。”

他按铃叫了护士。

测体温,问情况。

护士笑着说:“37度8,降下来了。你老公守了你一夜,眼睛都没合,可紧张了。”

顾沉舟面无表情地听着。

耳根却好像……有点红?

护士走后,病房里又安静下来。

有点尴尬。

“谢谢你。”我真心实意地说。

他拉过椅子坐下,长腿交叠。

“不用谢。”他看着我,眼神很深,“协议第三条,必要场合维护夫妻形象。”

他顿了顿,补充:

“你生病,算‘必要场合’。”

“……”

好吧。

又是协议。

我心里那点刚冒出来的小泡泡,噗嗤一下,破了。

有点涩。

出院回家,顾沉舟勒令我卧床休息。

张姨变着花样炖汤。

我被迫过上了饭来张口的日子。

晚上,他回来得比平时早。

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

“张姨炖的川贝雪梨。”他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润肺。”

盖子打开,清甜的味道飘出来。

“谢谢。”

我小口喝着温热的汤水。

他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没开大灯,只亮着一盏落地阅读灯。

暖黄的光晕笼着他。

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却没看。

目光落在我身上。

安静地,带着点探究。

“姜晚。”他忽然开口。

“嗯?”

“以后……”他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沙发扶手,“多穿点。”

“医院那边,我让陈助理加了两个护工,你……不用天天去。”

我捧着保温桶,愣住了。

这算是……关心?

“哦……好。”

他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低头看文件。

灯光在他浓密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病房里只剩下我喝汤的轻微声响。

空气里弥漫着雪梨汤的甜香。

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像冬日午后,隔着玻璃窗照进来的阳光。

病好后不久,一个更大的“必要场合”来了。

顾沉舟公司的年度慈善晚宴。

作为“顾太太”,我必须盛装出席。

陈助理送来的礼服是一条星空蓝的抹胸长裙。

裙摆缀满细碎的钻,走动间流光溢彩,像把银河穿在了身上。

配套的蓝宝石项链和耳坠,沉甸甸的,压得脖子有点酸。

顾沉舟看到我时,眼神明显停顿了几秒。

深邃的眼底,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掠过。

像流星划过夜空。

快到抓不住。

“不错。”他评价,声音有点哑。

他伸出手臂。

我挽上去。

掌心下,他手臂的肌肉似乎绷紧了些。

晚宴在顾氏旗下的五星级酒店顶层。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

衣香鬓影,名流云集。

顾沉舟是绝对的中心。

他端着酒杯,从容地与各方人士寒暄。

我在他身边,挂着标准的微笑。

扮演着优雅得体的顾太太。

“沉舟!”一个娇俏的女声响起。

穿着香槟色鱼尾裙的女人端着酒杯走过来。

妆容精致,笑容明媚。

目标明确地直奔顾沉舟。

直接无视了我。

“好久不见!上次在瑞士滑完雪,还以为很快能再约呢。”她熟稔地靠近,身上香水味很浓。

我认出来了。

财经杂志的常客,某地产大亨的独女,林薇薇。

坊间传闻,她追了顾沉舟好多年。

顾沉舟微微颔首,态度疏离:“林小姐。”

手臂却依旧稳稳地让我挽着,没有抽离的意思。

林薇薇这才像刚看到我,夸张地“啊”了一声。

“这位就是姜小姐吧?久仰大名。”她上下扫视我,眼神像带着钩子,“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话里的轻蔑,藏都藏不住。

“林小姐,你好。”我维持着微笑,不卑不亢。

顾沉舟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姜晚是我太太。”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调。

林薇薇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

“当然,当然,恭喜呀!”她晃了晃酒杯,话锋一转,“不过沉舟,你也太不够意思了,结婚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通知老朋友?怕我们闹洞房啊?”

她咯咯笑着,身体又往前倾了倾。

丰满的上围几乎要蹭到顾沉舟的手臂。

顾沉舟不着痕迹地退开半步。

“婚礼从简,只请了家人。”

“哦……”林薇薇拉长了调子,目光又落在我身上,“那姜小姐可得多花点心思了。沉舟眼光高,品味也刁,以前那些……咳,我是说,做顾太太可不容易。”

赤裸裸的挑衅。

周围已经有人看过来。

带着看好戏的眼神。

我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

挽着顾沉舟的手,指尖微微发凉。

就在这时。

顾沉舟忽然侧过身。

完全面向我。

他抬手,极其自然地,将我脸颊边一缕并不存在的碎发,轻轻别到耳后。

指尖温热,划过我的耳廓。

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的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眼神专注地看着我。

仿佛此刻,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

“累不累?”他低声问,声音是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缱绻,“高跟鞋太高,脚疼的话,我们去那边坐坐?”

林薇薇的笑容彻底僵在脸上。

周围的目光瞬间变了。

从看好戏,变成了羡慕和探究。

我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心跳如擂鼓。

“还……还好。”

“嗯。”他应了一声,这才重新看向林薇薇,眼神已恢复平日的疏冷。

“林小姐,失陪。我带太太去休息。”

说完,他不再看她,揽着我的腰,转身离开。

把脸色铁青的林薇薇,彻底晾在原地。

他把我带到露台角落的沙发坐下。

晚风微凉。

吹散了我脸上的热度。

也吹乱了我的心跳。

“刚才……”我小声开口,想为他的解围道谢。

“演得有点过了?”他打断我,递给我一杯香槟,自己则拿了杯苏打水。

他指的是刚才那亲昵的动作。

我心里那点悸动,像被针戳破的气球。

“没……挺好的。”我低头,抿了一口香槟。

气泡在舌尖炸开,有点苦。

原来还是演戏。

为了气走林薇薇。

他坐在我旁边,沉默地喝着苏打水。

侧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

“林薇薇的话,”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不用往心里去。”

“嗯?”我抬头看他。

他侧过脸,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

“以前没有别人。”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我心上。

“现在,”他顿了顿,视线扫过我因惊讶而微张的唇,喉结滚动了一下,“你是顾太太。”

露台的灯光昏暗。

他眼底的情绪翻涌着,像暗潮汹涌的海。

我看不懂。

但心跳,彻底乱了节奏。

晚宴结束,回去的路上。

车里很安静。

我靠着车窗,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霓虹。

脑子里乱糟糟的。

“顾太太”……

他刚才说这三个字时的眼神……

还有那句“以前没有别人”……

什么意思?

是让我安心演戏?

还是……别的?

车子驶入地下车库。

停稳。

顾沉舟没立刻下车。

他解开安全带,侧过身,看着我。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神格外幽深。

“姜晚。”

“嗯?”

“协议还剩三个月。”

我的心猛地一沉。

是啊,快到期了。

这场戏,快唱完了。

“嗯。”我低低应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裙摆上的亮片。

“之后……”他声音有点哑,似乎在斟酌词句。

我的呼吸屏住了。

之后?

之后桥归桥,路归路。

我拿钱走人。

他继续做他的顾总。

“之后再说吧。”他最终只说了这句。

推开车门,下了车。

我看着他的背影。

高大,挺拔。

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孤寂?

我甩甩头。

一定是错觉。

顾沉舟最近变得很奇怪。

在家待着的时间明显变多了。

以前神龙见首不见尾,现在经常能在客厅、餐厅“偶遇”。

而且,他看我的眼神……

越来越不对劲。

不再是那种公事公办的冷漠。

而是带着点探究,带着点温度。

甚至……有点灼人。

比如现在。

我在餐厅对着电脑改简历。

他端着一杯咖啡,靠在流理台边,慢悠悠地喝着。

目光却一直落在我身上。

像无形的探照灯。

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敲键盘的手指都僵硬了。

“那个……顾先生,”我忍不住抬头,“我脸上有东西吗?”

他端着咖啡杯的手顿了一下。

移开视线。

“没有。”

语气平淡。

但耳根那点可疑的红晕,在厨房明亮的灯光下,有点明显。

他放下咖啡杯,走过来。

“投简历?”

“嗯。”

“什么职位?”

“翻译,或者项目助理。”

他拿起我放在桌角的几张打印简历,随意翻了翻。

“英文不错。”

“还行。”

他放下简历,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

“下周一,跟我去趟公司。”

“啊?”我愣住。

“有个海外项目的资料,急需整理翻译。”他看着我,眼神坦荡,“时间紧,任务重。找外人我不放心。”

“你……让我去?”

“嗯。”他点头,“按市场最高价付你日薪。做不做?”

做!

当然做!

跟钱过不去是傻子!

“做!”我立刻点头。

他唇角似乎极快地向上弯了一下。

快得像错觉。

“好。周一早上九点,陈助理来接你。”

他转身走了。

留下我对着电脑屏幕,心跳有点快。

去顾氏总部?

给他当临时翻译?

这算……假戏真做的衍生业务吗?

周一。

我穿着最得体的一套职业装,跟着陈助理走进顾氏集团总部。

高耸入云的玻璃大厦,冰冷,高效,精英云集。

前台和路过的员工,看到陈助理亲自领着我,都投来好奇又克制的目光。

陈助理直接把我带到了顶层,总裁办公室外的秘书区。

“姜小姐,顾总在里面等您。资料在桌上。”

我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顾沉舟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正对着电脑屏幕开视频会议。

纯正的英伦腔,流利而强势。

他抬眼看到我,对着屏幕说了句“稍等”,然后指了指旁边小会客区沙发上堆成小山的文件。

“那些,三天内,整理翻译好,按项目时间线归类。”

言简意赅。

我看了看那座“山”,默默咽了口唾沫。

“好。”

接下来的三天,我成了总裁办公室的常驻编外人员。

顾沉舟很忙。

会议一个接一个,电话不断。

但他只要在办公室,目光总会时不时地落在我身上。

有时我遇到一个专业术语卡壳,皱着眉查字典。

他会突然开口,清晰准确地给出释义。

有时我埋头翻译太久,脖子酸得直哼哼。

他会让秘书送进来一杯热牛奶,或者一份精致的点心。

放在我手边。

一言不发。

最让我心跳失衡的,是第二天下午。

我正全神贯注地对着电脑敲字。

顾沉舟结束了一个电话会议,走过来。

站在我沙发后面。

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

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和他身上特有的雪松气息。

我瞬间绷紧了背。

他的手,突然伸了过来。

不是碰我。

而是越过我的肩膀,修长的手指直接落在了我的笔记本电脑键盘上。

“这里,”他俯身,气息拂过我的耳廓,“时态错了。应该用过去完成时。”

他的胸膛,离我的后背,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灼热的体温隔着衣料传来。

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

脑子嗡的一声。

一片空白。

脸颊火烧火燎。

只能闻到那浓郁的雪松味,和他身上淡淡的烟草气息(他很少抽烟,但压力大时会抽一根)。

混合在一起,霸道地侵占了我的所有感官。

“哦……好,我改。”我的声音干巴巴的。

他“嗯”了一声。

手指却没有立刻离开键盘。

就那么停在那里。

时间仿佛静止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空调送风的微弱声音,和我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咚咚咚。

像要跳出胸腔。

几秒钟后。

他的手指才缓缓移开。

直起身。

“继续吧。”

声音听起来……也有点哑?

他走回自己的办公桌。

我对着电脑屏幕,半天没打出一个字。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全都变成了乱码。

只有他指尖残留的温度,和他靠近时带来的强烈悸动。

无比清晰。

三天炼狱般的翻译工作终于结束。

我把整理好的厚厚一摞文件放在顾沉舟桌上。

“顾总,完成了。”

他正在批文件,闻言抬起头。

拿起最上面一份翻了翻。

“效率不错。”

他拉开抽屉,拿出一张支票。

推到我面前。

金额很可观。

比说好的市场最高价,还多了不少。

“顾先生,这……”

“加班费。”他合上钢笔,“辛苦了。”

“谢谢。”我收起支票。

心里却有点空落落的。

钱货两讫。

交易结束。

“以后,”他靠在椅背上,看着我,“如果还有类似的……”

“姜晚。”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一个穿着亮片裙、拎着限量款包包的女人闯了进来。

是林薇薇。

她脸上带着怒气,看到我,更是像被点着的炮仗。

“果然是你!沉舟,你什么意思?为什么拉黑我电话?还让保安拦我?”她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冲过来,指着我的鼻子,“就因为这个女人?!”

顾沉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林小姐,这是我的办公室。”他声音冰冷,“请你出去。”

“我不出去!”林薇薇尖叫,“顾沉舟!你为了这么个捞女拉黑我?她算什么?一个用钱就能买一年的货色!协议到期她就会像垃圾一样被扫出去!”

“啪!”

顾沉舟猛地拍案而起。

巨大的声响吓得林薇薇一哆嗦。

我也惊得后退一步。

他绕过办公桌,几步走到林薇薇面前。

高大的身躯带着骇人的压迫感。

眼神冷得像冰刃。

“林薇薇。”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淬毒,“嘴巴放干净点。”

“我说错了吗?”林薇薇被他吓到,却还在嘴硬,声音发颤,“谁不知道她是……”

“她是我太太。”顾沉舟斩钉截铁地打断她。

他侧过身,当着林薇薇的面,一把攥住我的手腕。

用力把我拉到他身边。

手臂强势地环住我的肩膀。

将我牢牢地护在怀里。

“过去是,现在是,”他盯着林薇薇惨白的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以后也是。”

“协议?”他扯出一个冰冷的笑,“那是我们夫妻间的情趣。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林薇薇彻底傻了。

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保安!”顾沉舟按下内线电话,声音冷厉,“送林小姐出去。以后,不许她再踏入顾氏半步!”

两个保安很快进来,客气但强硬地“请”走了失魂落魄的林薇薇。

办公室门关上。

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只剩下我和顾沉舟。

还有他依旧紧紧环在我肩膀上的手臂。

滚烫。

有力。

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我的心跳,快得像要爆炸。

刚才他说的话……

每一个字,都像惊雷在我耳边炸响。

“过去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夫妻间的情趣……”

我抬起头,看向他紧绷的下颌线。

“顾沉舟……”

他低下头。

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激烈情绪。

紧张?

期待?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刚才的话……”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是认真的。”

他的手臂收得更紧。

“姜晚,”他叫我的名字,声音低哑,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协议到期,我们不续约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

不续约?

他要结束了吗?

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眼圈不受控制地红了。

“好……”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哽咽,“我知道了……钱,我会……”

“我们结婚吧。”

他猛地打断我。

像怕我再说出什么让他失控的话。

“真正的结婚。”

他松开环住我的手,却转而用双手捧住了我的脸。

强迫我抬头,直视他燃烧着火焰的眼眸。

“没有协议。没有期限。”

“不是交易。”

“是我顾沉舟,想娶姜晚。”

“想和她过一辈子。”

“你……”他顿住,眼底翻涌着浓烈的情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愿意吗?”

时间好像凝固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

还有我擂鼓般的心跳。

咚咚咚。

震耳欲聋。

他捧着我脸的手,掌心滚烫,带着薄茧,有点粗糙。

眼神却像烧红的烙铁,直直地烫进我心底。

“你……说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像风中破碎的叶子。

“我说,”他深吸一口气,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砸在我心上,“姜晚,我们结婚。真正的结婚。”

他顿了顿,似乎在积攒勇气。

“这半年……我习惯了早上起来,看到餐厅角落里有个人影。”

“习惯了晚上回来,知道有盏灯是为我亮的。”

“习惯了你安安静静地待着,像空气一样……却又让我觉得,这房子没那么空了。”

他拇指的指腹,轻轻擦过我的眼角。

那里不知什么时候,湿了。

“看你生病,我会慌。”

“听别人说你不好,我会想杀人。”

“林薇薇骂你,我恨不得把她舌头拔了。”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顾沉舟活了三十年,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失控。”

“都是因为你。”

他的额头抵上我的。

温热的呼吸交融。

雪松的气息将我彻底包围。

“五百万买一年?”他低笑一声,气息拂过我的唇,“太亏了。”

“我想买的,是你的一辈子。”

“姜晚,你卖不卖?”

眼泪彻底决堤。

滚烫的,咸涩的。

模糊了眼前他放大的俊脸。

心口涨得发疼,却又被一种前所未有的甜蜜填满。

像打翻了糖罐,黏稠的蜜糖裹住了心脏,甜得发颤。

我张了张嘴。

喉咙却像被堵住。

只能用力点头。

点得又快又急。

生怕慢了一秒,他就会反悔。

他笑了。

不是那种公式化的、冰冷的笑。

是真正开怀的、眼底眉梢都染上暖意的笑。

像冰川融化,春水初生。

他低头。

温热的唇,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轻轻覆上我的。

很轻。

像羽毛拂过。

却在我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个纯粹的、不含任何情欲的吻。

像是一个郑重的承诺。

一个迟来的起点。

一吻结束。

他微微退开,额头依旧抵着我的。

鼻尖蹭着我的鼻尖。

“说话。”他声音哑得厉害,带着诱哄,“卖不卖?”

“卖……”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无比清晰,“……卖给你了。”

“一辈子。”

他猛地收紧手臂,将我紧紧抱在怀里。

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好。”

他的声音闷闷地响在我耳边。

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和沉甸甸的满足。

“一辈子。”

三个月后。

顾沉舟牵着我,再次走进民政局。

还是那间办公室。

还是那个流程。

只是这次,没有冷冰冰的协议。

只有两本崭新的户口本。

和两颗滚烫的心。

拍照的时候,摄影师说:“新郎新娘靠近一点,笑一笑!”

顾沉舟的手臂紧紧环着我的腰。

侧过头,在我耳边低声说:“顾太太,这次笑真一点。”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

痒痒的。

我忍不住笑起来。

不是伪装。

是发自心底的,盛满了阳光的笑意。

咔嚓。

画面定格。

红底照片上。

他英俊挺拔,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温柔与宠溺。

我靠在他肩头,笑得眉眼弯弯,脸颊微红。

阳光透过民政局的大玻璃窗,暖洋洋地洒在身上。

工作人员把两本热乎乎的结婚证递过来。

鲜红的封皮,烫金的国徽。

顾沉舟接过,把属于我的那本,郑重地放进我手里。

然后摊开他那本,指着空白页。

“这里,”他看着我,眼底有细碎的光,“没有补充条款了。”

我愣了一下。

随即明白过来。

忍不住笑出声。

他牵起我的手,十指紧扣。

走出民政局的大门。

阳光正好,明媚得不像话。

他停下脚步。

低头看我。

“顾太太。”

“嗯?”

“新婚快乐。”

“顾先生,”我握紧他的手,迎上他深邃的目光,“余生请多指教。”

他笑了。

俯身,在我唇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阳光落在我们身上。

暖融融的。

驱散了所有阴霾和寒冷。

也照亮了前方,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漫长而温暖的余生。

原来沉舟。

不是冰冷坚固的船。

是载我渡过风浪,抵达港湾的桨。

是动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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