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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选章节

更新时间:2025-11-06 01:17:08

婚后三年,我每天给植物人老公擦身、喂饭、讲故事。

所有人都笑我是守着活寡的免费保姆。

直到我在医院撞见他的体检报告——

「肌体功能正常,意识清醒,建议出院。」

当晚我捏着报告站在床头:「装睡?」

他骤然睁眼,一把将我拽进怀里:

「老婆,我装不下去了。」

---

病房里静得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像是为这场漫长无望的守候打着冰冷的节拍。夕阳的余晖穿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而黯淡的光带,灰尘在光中无声飞舞。

林晚照像过去的每一个夜晚一样,端着一盆温水走到床边。盆是上好的白瓷,边缘描着细细的金边,与这间处处透着奢华的VIP病房格格不入。她试了试水温,然后拧干毛巾,动作熟练而轻柔地掀开床上的白色薄被。

毛巾擦过男人宽阔的胸膛、紧实的臂膀,每一寸肌肉线条依旧利落分明,丝毫看不出卧床三年的痕迹。只是那皮肤缺乏日照,透着一种常年不见天日的冷白,像上好的冷玉,没有温度。

“陆执,今天天气很好。”她一边擦拭,一边低声说着,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有些单薄,被仪器的滴答声轻易盖过,“窗外的栀子花开了不少,味道挺香的,就是闻久了有点闷。”

床上的人闭着眼,浓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安静的阴影,呼吸平稳悠长,与仪器上的波纹同步起伏,没有任何回应。他的五官深邃俊美,即使在这种毫无生气的状态下,依旧有种惊心动魄的吸引力。

这已经是第一千零九十一天。

擦完身体,她端起旁边小桌上晾温的米粥,小心地一勺一勺喂到他唇边。他的嘴唇线条很好看,此刻却紧闭着。大部分粥水顺着完美的唇角流下,她立刻用柔软的纱布巾蘸去,耐心地,甚至是麻木地,继续下一勺。白色的粥渍沾染在苍白的皮肤上,刺目又寻常。

“公司那边,王叔今天又来了电话,说城东那个项目推进得还算顺利,让你不用担心。”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像怕惊扰了什么,“妈下午也来过,坐了会儿,看你一直睡着,就没吵你。”

依旧是死一样的沉寂。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在墙壁上撞出轻微的回响,然后消散。

喂完饭,收拾好一切,林晚照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那把昂贵的真皮扶手椅因为她长年累月的使用,已经微微凹陷。她拿起那本边角磨损严重的《百年孤独》,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书签是一片压干的栀子花瓣,早已失去香气,变得脆弱。

她开始读,声音平稳而柔和,念着布恩迪亚家族那些光怪陆离的宿命与循环。没人知道,她其实只是在读给自己听,用这些文字填补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也麻痹着自己几乎要枯萎的神经。每一个字吐出,都像是在这潭死水里投入一颗微小的石子,涟漪还未荡开,就已消失。

第一章 无声的囚牢

从病房出来时,天色已经暗透,城市的霓虹初上,透过走廊尽头的玻璃窗,映出一片虚假的繁华。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冰冷气味,丝丝缕缕,无孔不入。

走廊尽头,两个穿着护工服、面熟的女人正凑在一起低声说笑,目光时不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瞟向她这边。

“……三年了,跟守活寡有什么分别?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图什么呀?”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地传过来。

“嘘,小声点!让人家听见!人家乐意呗,陆家手指缝里漏点都够她吃一辈子了……攀上这根高枝,就算男人醒不了,也比我们强。”

“那也是用最好的青春换的,跟高级保姆有什么区别?你看陆先生那样,俊是俊,可能醒过来?我看悬……植物人躺久了,肌肉都该萎缩了,他倒好,跟睡美人似的……”

话语像细密冰冷的针,精准地扎进耳朵里。林晚照脚步没有丝毫停顿,高跟鞋敲击光洁地板的声音稳定得没有一丝紊乱,她径直走向电梯,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根绷紧的弦。这三年来,这种话她听得太多了。从最初锥心的难堪和躲在卫生间里的无声哭泣,到后来的麻木,再到如今,她甚至能在那目光扫过来时,对着议论她的人露出一丝模糊的、几乎不存在的微笑。

只是那笑意,从未抵达过那双沉寂的眼眸深处。

电梯镜面映出她的脸,苍白,消瘦,眼底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唯有那身剪裁合体的米白色连衣裙,还勉强维持着所谓的“体面”。陆家需要体面,她也需要这层脆弱的伪装。

回到那个被称为“家”的顶层豪华公寓,冰冷、空旷,没有一点烟火气。玄关的感应灯亮起,照亮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倒映出她孤零零的身影。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却照不亮屋内的清冷。

陆执的母亲,她那位永远雍容华贵、仪态完美的婆婆周曼,正端坐在客厅那张价值不菲的意大利真皮沙发上,面前的水晶茶几上,放着一份米色的文件夹。

“晚照回来了。”周曼抬眼看她,语气听不出喜怒,带着一种习惯性的、居高临下的审视,“辛苦了。”

林晚照放下包,换了鞋,走过去,在她侧面的单人沙发坐下。“妈,您怎么过来了?”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来看看你,也看看阿执。”周曼保养得宜的手指在文件夹上轻轻点了点,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滑,涂着淡雅的裸色。“另外,有件事要跟你商量。阿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国内外最顶尖的专家都会诊过了,希望渺茫。集团内部需要稳定,不能一直群龙无首。我们考虑……引进更专业的、国外的医疗团队进行长期护理,这需要动用一大笔资金。所以,可能需要转移阿执名下部分股权到家族信托,由专业的经理人团队代管,确保公司运营不受影响。”

林晚照的心猛地一沉,像是骤然坠入了冰窟。转移股权?专人代管?话说得再冠冕堂皇,再符合商业逻辑,她也瞬间听明白了,这是在逐步剥离陆执名下资产的控制权,将他彻底排除在陆氏权力核心之外。而她这个当初因为八字合适被“冲喜”娶进来的儿媳,在陆家人眼里,从来就不是自己人,现在更是成了需要被妥善“安排”的障碍。

“妈,医生的说法也不一定绝对,医学上也有奇迹,我觉得陆执他……”她试图争辩,声音却带着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虚弱。她能说什么?说她觉得陆执的手指有时会无意识地动一下?说她觉得他偶尔的呼吸频率变化不像纯粹的植物人?这些虚无缥缈的“感觉”,在周曼冷静理智的目光下,显得如此可笑。

周曼轻轻抬手,打断了她,眼神带着一种了然且不容置疑的怜悯:“晚照,我知道你尽心,这三年,也够了。” “够”字被她咬得意味深长,“你还年轻,没必要把一辈子耗在一个醒不过来的人身上。有些安排,也是为了你好,为了陆家整体的稳定。你放心,陆家不会亏待你,该你的,一分都不会少。”

为了她好?林晚照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阴影。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悄悄握紧,指甲深深掐进柔软的掌心,留下几个弯月形的印痕。是为了让她这个“外人”彻底出局,好让你们高枕无忧吧。陆执,你听到了吗?这就是你拼死维护的家族!在你“沉睡”的时候,他们已经在瓜分你的一切!

第二章 蛛丝马迹

第二天去医院,林晚照感觉心口像是堵着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闷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周曼的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脑子里盘旋,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刺。

她像往常一样,给陆执擦身,按摩四肢,防止肌肉萎缩。指尖下的皮肤温热,肌理分明,充满了力量感,这确实不像一个卧床三年病人的身体。这个念头以前也偶尔闪过,但很快就被她归结于陆家请的护理团队专业,按摩保养得当。

在vip楼层转角,她无意间撞见陆执的主治医生陈医生,正和一位面生的、看起来像是外院来的专家低声交谈。她本能地想避开,不愿打扰医生工作,却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陆太太确实不容易,三年了,风雨无阻,天天来。”是陈医生的声音,带着些许感慨。

“嗯,难得。不过陆先生的情况……唉,也算是稳定,生命体征各项指标都维持得很好。”那位陌生专家接话道,语气平淡。

稳定?这个词像一根细小却尖锐的刺,轻轻扎了她一下。植物人状态,用“稳定”来形容?通常不都会说“没有好转迹象”或者“维持原状”吗?“稳定”这个词,用在一個意识昏迷的人身上,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她没有上前询问,鬼使神差地,等两人离开后,她转向了医生办公室旁边的资料室。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撞得她耳膜嗡嗡作响,一种荒谬又强烈的念头驱使着她——她想看看陆执最新的、完整的体检报告。周曼的话像警钟在她脑子里疯狂敲响,她突然惊恐地发现,自己对丈夫的真实身体状况,除了医生官方告知的“持续性植物状态”外,几乎一无所知。所有的信息,都经过了陆家和医生的过滤。

资料室没人,也许是吃饭时间,或者暂时走开了。她凭着记忆找到陆执所在的病房区域档案柜,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翻找着写有“陆执”名字的病历档案夹。厚厚的夹子,记录着他这三年的每一天。

她深吸一口气,直接翻到最近一次的全面体检结果汇总页。

目光迅速扫过那些复杂的医学术语和数据栏,心跳如擂鼓。血压、心率、血常规、电解质、肝肾功能……一项项指标在眼前掠过,大部分都在正常值范围内,有些甚至好得惊人。最终,她的视线定格在最后那行手写的医生评语和建议上。

字迹是陈医生的,她认得。

【肌体功能各项指标维持正常水平,神经系统检测显示意识清醒,无器质性病变,建议……办理出院。】

意识清醒?

建议出院?!

林晚照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四肢冰冷僵硬。她死死盯着那行字,每一个笔画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她的视网膜上,留下狰狞的烙印。

不可能……看错了,一定是她看错了!意识清醒?怎么可能!一个意识清醒的人,怎么可能躺三年一动不动?怎么可能需要人喂饭擦身?怎么可能对她日复一日的呼唤和倾诉毫无反应?!

她猛地合上文件夹,发出“啪”一声轻响,在寂静的资料室里格外刺耳。胸口剧烈起伏,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爬升,瞬间攫住了她的四肢百骸,连指尖都在发颤。她扶着冰冷的铁质档案柜,才勉强站稳。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愤怒,如同地下奔涌的岩浆,在她冰冷的躯壳下开始汇聚,寻找着喷发的出口。

第三章 假面之下

浑浑噩噩地回到病房。

夕阳的余晖比之前更浓烈了些,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泼洒进来,将房间染成一片浓郁而虚假的暖金色,试图温暖这一室的冰冷。陆执安静地躺在光影交织的中心,面容俊美得如同雕塑,睡颜平和宁静,长长的睫毛在鼻梁一侧投下阴影,像一个沉睡多年、等待被真爱之吻唤醒的王子。

曾经,林晚照也无数次幻想过那样的场景。此刻,这场景却显得无比讽刺。

她一步步走到床边,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又像是踏在即将碎裂的冰面上,战战兢兢。窗外的喧嚣,城市的车水马龙,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遥远而不真实。

三年。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她像一个最虔诚也最愚蠢的信徒,对着一个无声的、或许早有意识的神像,倾诉、付出、耗尽自己所有的温度、希望和青春。她擦洗的这具富有生命力的身体,原来是具有清醒意识的?她说的每一句傻话,每一个脆弱无助的瞬间,那些藏在“自言自语”里的委屈、疲惫、甚至偶尔的抱怨……他都……听得见?

看着他平静得近乎完美的睡颜,那些曾经让她在绝望中获得些许慰藉的静谧,此刻变成了最深不可测的、冰冷的伪装。这张她看了三年,曾经寄托了无数爱意和期盼的脸,此刻陌生得让她心寒。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逐渐被浓重夜色吞噬的雕像。体内却有两股力量在疯狂撕扯——一股是想要立刻冲上去掀开他伪装、厉声质问的暴怒;另一股,则是被欺骗、被践踏三年真心后,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绝望。

最终,哪一种情绪都没有立刻爆发。极致的愤怒过后,是一种诡异的、死寂般的平静。她需要证据,需要绝对的确认。也需要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第四章 无声的对峙

夜深了。

护工做完最后的例行检查,测了体温,调整了一下输液管的速度,轻轻带上了房门。

“咔哒”一声轻响,像是某种仪式开始的信号,房间里彻底陷入了死寂。月光替代了夕阳,清冷地洒进来,勾勒出家具模糊而沉默的轮廓,空气仿佛凝固了,稠得让人窒息。

林晚照慢慢站起身。

她走到床头柜边,拿起了那张被她捏得有些发皱、甚至带了点湿意的纸——那份体检报告的复印件,她离开资料室前,鬼使神差地用手机拍下,然后在医院外的打印店打印了出来。此刻,这张轻飘飘的纸,却重逾千斤。

她转过身,面向床上那个依旧“沉睡”的身影。月光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更添了几分神秘和……可恨。

她抬起手,将那张体检报告,缓缓地、几乎是轻飘飘地,放在了陆执的枕边,就在他耳侧的位置。

白色的纸张,在昏暗中泛着刺目而冰冷的光,上面的字迹隐约可见。

她没有嘶吼,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得很轻。所有的惊涛骇浪,所有的痛苦和愤怒,都被压缩成极致的、冰冷的平静,从齿缝间,一字一句地,清晰地挤出来:

“装睡?”

声音不高,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骤然劈开了房间里维持了三年之久的、虚伪的平静假象。

第五章 禁锢的怀抱

时间似乎停滞了数秒,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充斥着令人心脏紧缩的张力。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丝毫动静,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仿佛那声质问只是吹过的一阵微风。

就在林晚照几乎要以为那报告真的是自己压力过大产生的荒谬幻觉,是她在漫长守候中精神崩溃的前兆时——就在她紧绷的神经即将断裂的刹那——

那双眼睛,睁开了。

在昏暗的光线下,深邃、锐利,清明得没有一丝一毫刚从沉睡中醒来的迷茫和混沌。里面映着窗外的月光,也清晰地映出了她瞬间煞白、写满震惊和确认后更深沉痛楚的脸。

那眼神,哪里是一个植物人该有的?

紧接着,一只温热、干燥而极其有力的大手猛地从薄被下伸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地攥住了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带着不容挣脱的强势,指节分明,完全不像一个卧床三年、肌肉应该萎缩无力的病人。

天旋地转间,林晚照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强悍的力量狠狠拽倒,天旋地转间,跌入一个坚实、滚烫、充满了生命力的男性胸膛!

男人身上熟悉的清冽气息,原本被医院消毒水味道掩盖,此刻却强烈地扑面而来,混杂着他身体的温热,瞬间将她牢牢包裹,密不透风。

他的手臂铁箍般环住她纤细的腰身,将她死死禁锢在怀里,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畔,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低沉的沙哑,和一丝……如释重负?

“老婆,”他的嘴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他身体里无法掩饰的、蓬勃的力量,敲打在她敏感的耳膜上,“我装不下去了。”

第六章 破碎的信任

“你……你一直都在骗我?!”林晚照从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巨大的被欺骗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淹没了最初的恍然。她开始剧烈挣扎,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委屈而颤抖得不成样子。她用手肘,用尽全身力气捶打着他的胸膛,那触感结实紧绷,充满了蓄势待发的力量,每一寸都在嘲笑她过去三年小心翼翼的呵护。

陆执任由她捶打了几下泄愤,手臂却收得更紧,将她乱动的身子完全压向自己,两人之间紧密得没有一丝缝隙。他的怀抱像铁笼,而她是被囚禁的鸟。

“晚晚,”他低唤着她的小名,声音沉哑,带着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有愧疚,有关切,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让人看不透的暗流,“听我解释。”

“解释?解释你怎么心安理得地躺了三年?解释你怎么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每天给你擦身、喂饭、自言自语?!解释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我被你妈刁难,看着外人嘲笑我是个守着活寡的免费保姆?!”泪水终于决堤,汹涌而出,她仰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他,像一只受伤后充满戒备的小兽,“陆执,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一个陪你演戏的小丑?一个免费的、好糊弄的、还能顺便解决生理需求的保姆?!”

最后那句话,她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带着刻骨的羞辱。

“不是!”他斩钉截铁地否定,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眼神在昏暗中锐利如鹰隼,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从来都不是!”他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语速加快:“三年前那场‘意外’车祸,根本不是意外。有人想要我的命,想要陆家乱套。”

林晚照的挣扎猛地一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我昏迷初期,是真的。”他继续道,声音带着一种久未开口的沙涩,却条理清晰得可怕,显然这番话在他心里演练过无数次,“但不到两个月,我就恢复了意识。那时我发现,暗处的黑手并没有停下,几次针对我的‘医疗事故’接踵而至——输错药、仪器异常……敌暗我明,我势单力薄,只能将计就计,假装依旧昏迷,才能降低他们的警惕,看清到底是谁在幕后操纵,才能抓住他们的破绽!”

他的目光沉静地落在她震惊而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凝重:“这病房里,未必就绝对安全。隔墙有耳。”

林晚照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瞬间手脚冰凉。那些她曾经以为只是自己多心、或者归结于护理疏忽的细节——偶尔被轻微调整过位置的监控探头,护士查房时闪烁回避的眼神,婆婆周曼那次看似无意间问起陆执是否有什么“特殊反应”……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陆执的话串联了起来,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

“所以……你连我也骗?”她的声音带着哭过后的哽咽和沙哑,心口像是被人生生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呼呼地灌着冷风。比起外界的阴谋,身边最亲近之人长达三年的欺骗,更让她痛彻心扉。

陆执的眼神软了下来,深处翻涌着真实的歉疚和痛楚。他抬起另一只手臂,指腹有些粗糙,轻轻擦去她脸上不断滚落的泪珠。

“晚晚,你是唯一一个在我‘变成废人’后,还毫无保留、真心待我的人。”他的拇指摩挲着她湿漉漉的脸颊,声音低沉而郑重,带着一种近乎忏悔的语调,“正因为是你,我才更不能说。知道的人越少,戏才越真,你也才越安全。我……不能把你置于任何潜在的危险之下,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他的指尖温热,动作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小心翼翼,却无法温暖她冰冷的心。

“这三年,辛苦你了。”他看着她,眸色深沉如海,里面情绪翻涌,“也……委屈你了。”

第七章 决绝的转身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不装了?”林晚照偏开头,躲开他试图安抚的触碰,心乱如麻。真相太过冲击,信任的崩塌不是几句解释、几声歉疚就能轻易弥补的。三年的隔阂与欺骗,像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横亘在两人之间。

陆执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带着一丝凛冽的锋芒,像是即将出鞘的利剑。

“因为我听到妈昨天跟你说的那些话了。”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冰冷而讥诮的弧度,“有人已经等不及,要动我的东西,还有……”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锁定她,“……我的人了。”

“我的人”三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和宣告,更像是一种野兽守护领地的本能。

林晚照的心猛地一跳,被他话语中赤裸的占有欲惊到,随即涌起的是更深的讽刺。

“而且,”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变得复杂而深邃,那里面翻滚着她看不懂的、浓烈的情绪,像暗流汹涌的深海,“我确实……装不下去了。”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某种压抑已久的、滚烫的,几乎要破笼而出的渴望:“每天听着你在我身边说话,感受你的毛巾擦过我的皮肤,听着你念那些孤独的故事,感受你偶尔滴落在我手背上的眼泪……我却只能像个死人一样躺着,不能回应,不能拥抱你,不能告诉你我有多想……”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说完,但未尽之语已足够清晰。

“晚晚,我也是个男人。”最后那句话,像带着高压电流,猝然窜过林晚照的脊背,让她浑身一僵,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她忽然想起那些她以为是自己错觉的瞬间——有时她帮他擦拭手臂时,他指尖似乎无意识的、极其轻微的微蜷;有时她念书念到深夜,伏在床边睡着,醒来却发现身上多了一条不知何时盖上的薄毯;还有一次,她累极了,靠在他枕边低泣,似乎感觉到他胸腔内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压抑的叹息……

原来,都不是错觉。

巨大的信息量让她一时无法消化,愤怒、委屈、后怕、对阴谋的恐惧,还有一丝隐秘的、不该在此刻产生的悸动与心酸,交织在一起,在她心口疯狂冲撞,堵得她发疼,几乎要爆炸。

“陆执,”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他紧贴的胸膛,这一次,用了极大的力气,陆执的手臂似乎因她话语里的冰冷而微微松了些力道。她从他滚烫的禁锢中挣脱下床,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昏暗的光线里,她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透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淬了冰似的清冷和决绝。

“戏,你可以继续演。”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冰珠子砸在地上,“但别再把我算进你的剧本里。”

说完,她不再看他脸上是何表情,猛地转身,指尖还在发颤,却努力维持着稳定,径直走向病房门口。

“晚晚!”陆执在她身后急唤,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从未有过的慌乱,他甚至下意识地撑起了身体。

林晚照脚步顿住,手已经搭上了冰凉的金属门把,却没有回头。

“陆执,”她背对着他,声音冷得像十二月的寒冰,“我们之间,需要冷静的人是你。想想该怎么收拾你的烂摊子吧。”

她的手微微用力,门锁发出轻微的声响。

“至于我,”她侧过头,余光冰冷地扫过床上那个瞬间绷紧了身体、眼神晦暗不明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

“不是你说开始就开始,你说结束就能结束的。”

第八章 猎手与猎物

房门被轻轻带上,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这声音,像是一个明确的界限,骤然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病房内,陆执猛地坐直了身体,靠在床头,俊美的脸上再无半分平日的平静与伪装,深邃的眼底翻涌着浓烈而复杂的情绪——懊悔、焦灼、戾气,以及一种猎物即将脱控的、前所未有的失控感。他抬手,用力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低估了他的小妻子。她不是温室里需要精心呵护的娇花,三年的风霜雨雪,独自承受的压力与孤寂,早已在她柔软的外表下,磨砺出坚韧而冰冷的棱角。她不再是那个会依偎在他怀里,眼神纯然依赖着他的女孩了。

月光照在他紧握的拳头上,青筋隐现。

病房外,林晚照背靠着冰冷坚硬的墙壁,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缓缓滑坐到地上。她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肩膀无法自控地微微颤抖。不是哭泣,而是在无声地、剧烈地宣泄着那几乎要将她灵魂都撑爆的复杂情绪。三年信仰的彻底崩塌,真相的残酷与惊悚,未来不可预知的危险与混乱……像巨大的、黑色的浪潮,一波接一波地拍打着她脆弱的防线。

但很快,就在这冰冷的绝望深处,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她猛地抬起了头。

脸上泪痕犹在,狼狈未消,眼神却一点点变得清明、坚定,甚至带上了一丝冰冷的、锐利的光芒,如同磨砺过的刀锋。

她拿出手机,屏幕的光在昏暗的走廊里映亮了她毫无表情、却隐隐透出决绝侧脸。指尖在通讯录里快速滑动,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断,最终停留在一个备注为“私家侦探”的号码上。这个号码,还是很久以前,她为了查一点无关紧要的小事存的,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天,用它来面对如此惊心动魄的真相。

过去三年,她为了陆执,活得像个与世隔绝的影子,收敛了所有的锋芒,只为了扮演好一个“合格”的陆太太。

从现在起,不一样了。

她按下拨号键,将手机放到耳边,目光透过走廊尽头那扇巨大的窗户,望向外面沉沉的、仿佛蕴藏着无尽危险与机遇的夜幕,嘴角那抹极淡、却冷意森然的弧度,再次悄然扬起。

游戏,才刚刚开始。

而猎人与猎物的角色,也该换一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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