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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选章节

更新时间:2025-11-06 01:18:06

我“死”在了我夫君的白月光回京那一天。

这不是天意,是我花了整整一年,为自己谋划的盛大葬礼。

所有人都以为我是积郁成疾,油尽灯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是我逃离他那份令人窒息的“爱”的唯一生路。

平津侯裴时闯进灵堂时,身上还带着风雪,他不是来吊唁,是来质问。

“谢知鸢呢?柳扶茵身子弱,那续命的良药只有她知道在哪!”

他不知道,那所谓的良药,是我用自己的心头血喂养的毒蛊,一月一碗,要了我的命,也养着他心上人的命。

但我给他留了份大礼。

在我冰冷的棺木里,除了那封写着“侯爷,妾身不等了”的信,还有一撮早已干枯的、属于我们那个未出世孩子的胎发。

他很快就会知道,他拼死护着的那个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而我,会在他亲手搭建的地狱里,看他永世沉沦。

1

重生回来第一件事,我给自己请了个大夫。

脉象平稳,身子骨除了有点虚,没别的大毛病。

我坐在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那张才十八岁的脸,没什么血色,眼底一潭死水。

上一世,就是这副身子,在冰冷的产房里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一尸两命。

我的夫君,平津侯裴时,在我难产的时候,接到了他那白月光早产的消息。

稳婆问他保大保小。

他连门都没进,隔着一扇冰冷的木门,声音传进来,比外面的风雪还冷。

“扶茵那边不能没人,你们尽力。”

尽力。

多好听的两个字。

就是这两个字,让我和我的孩子,成了他爱情路上的垫脚石。

我死的时候,魂魄没散,飘在侯府上空。

我看见他抱着那个女人刚出生的孩子,笑得一脸温柔。

“茵茵,你看,我们的孩子多像你。”

那个女人,柳扶茵,靠在他怀里,虚弱地笑。

“阿时,委屈你了。要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娶谢家那个女人。”

裴时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

“不委屈。只要你好好的,什么都值。”

我在半空中,笑得魂飞魄散。

多感人的一对。

可他不知道,柳扶茵肚子里的那个,根本不是他的种。

是他最好的兄弟,镇国公世子的。

他们俩,一个出征在外,一个在京城里,给我夫君戴了顶绿油油的帽子。

他还当个宝。

重来一世,我不打算报复了。

跟这两个人纠缠,脏了我的手。

我只想离他们远远的,过我自己的日子。

所以,我病了。

从重生回来的第二天起,我就开始咳。

一开始只是轻微的,后来咳得越来越厉害,帕子上开始见血。

府里的大夫换了一个又一个,都说我是郁结于心,伤了根本,药石无医。

裴时来看过我几次。

每次都皱着眉,坐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

“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语气里没有心疼,全是责备。

我低着头,细声细气地说:“许是……许是这侯府的风水,与我八字不合吧。”

他冷哼一声。

“谢知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不过是想用这种法子,逼我多看你几眼。”

我没说话,只是又咳了起来。

帕子上,一抹刺目的红。

他眼神闪了闪,终究没再说什么,拂袖而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地笑了。

对,我就是在逼你。

逼你厌烦我,逼你放弃我,逼你眼睁睁看着我“死”去。

这一世,我要你亲手把我埋了。

然后,在你和柳扶茵最得意的时候,我再回来,告诉你们,我没死。

我要看看,你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2

我的病,一日重过一日。

从一开始还能在院子里走走,到后来,连床都下不了了。

府里的下人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同情。

他们都说,夫人真是可怜,嫁进侯府才一年,就要香消玉殒了。

裴时来我院子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他很忙。

忙着给边关的柳扶茵写信,忙着给她搜罗各种珍奇的药材。

偶尔来一次,也是来去匆匆。

坐在床边,看着我喝药。

那药苦得发涩,我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谢知鸢,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放下药碗,虚弱地朝他笑了笑。

“侯爷,我不想要什么。”

“我只是……有点累了。”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忽然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我的皮肤,我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他的手僵在半空,然后缓缓收了回去。

“你好生歇着。”

说完,他起身就走,步子迈得又快又急,像是落荒而逃。

我躺在床上,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裴时,你也会怕吗?

怕我真的死了,怕你身上背上一条人命?

可惜,晚了。

你欠我的,不止一条命。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初冬。

边关传来消息,柳扶茵要回来了。

裴时很高兴。

他开始命人修缮府里最精致的那个院子,一草一木,都亲自过问。

府里的人都在传,说侯爷的“心上人”要回来了,我这个正牌夫人,怕是要被扫地出门了。

我的贴身丫鬟,忍冬,气得眼睛都红了。

“小姐,您就这么看着他?”

我靠在软枕上,手里捧着个汤婆子。

“不然呢?”

“忍冬,去把我那件白狐裘找出来。”

忍冬不解。

“小姐,您身子这么弱,见不得风。”

我笑了笑。

“就是要见风。”

“我要漂漂亮亮地,去迎接他那位‘心上人’。”

柳扶茵回来的那天,京城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我穿着那身雪白的狐裘,站在侯府门口。

裴时陪着我。

他几次想让我回屋,都被我拒绝了。

“侯爷,这是我作为侯府主母,应尽的礼数。”

他看我的眼神很深,像是要穿透我的皮囊,看到我的骨头里去。

“谢知鸢,你又在玩什么花样?”

我没理他。

远远地,一辆马车驶了过来。

停在侯府门口。

车帘掀开,柳扶茵那张我记了一辈子的脸,露了出来。

她还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风一吹就要倒。

裴时看到她,眼睛都亮了。

他下意识地就想上前。

我伸手,轻轻拉住了他的袖子。

“侯爷。”

我叫他。

他回头看我,眼神里带着不耐烦。

就在他回头的那一瞬间,我猛地咳了起来。

不是装的。

是真的咳。

一口鲜血,毫无征兆地喷了出来,溅在他月白色的衣袍上。

像一朵朵盛开的红梅。

妖冶,又刺眼。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谢知鸢!”

我朝他笑了笑,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闭上眼的前一秒,我看到柳扶茵那张写满了惊愕和得意的脸。

还看到裴时,那张一瞬间变得惨白的脸。

真好。

这出戏,终于开场了。

3

我“死”了。

死在柳扶茵回京的第一天。

整个京城都传遍了。

说平津侯夫人谢氏,心胸狭隘,善妒成性,活活被自己给气死了。

死得好。

给柳姑娘腾了位置。

我躺在冰冷的棺材里,听着外面传来的风言风语,差点笑出声。

我这一死,倒是成全了他们的“美名”。

灵堂设在正厅。

冷冷清清。

除了我娘家派来的人,侯府里,竟没几个真心为我哭的。

也对。

我嫁进侯府这一年,裴时对我冷淡,下人们也都有样学样,把我当个透明人。

现在我死了,他们大概是松了口气。

裴时一直没出现。

听忍冬说,我“死”后,他直接把柳扶茵接进了府,安置在他亲自修缮的那个院子里。

衣不解带,寸步不离。

好像那个快死的人,是柳扶茵,不是我。

直到第三天,出殡的前一晚。

灵堂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裴时一身黑衣,带着满身的寒气,冲了进来。

他眼睛通红,死死地盯着我的棺材。

“开棺!”

他声音嘶哑,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我娘家的兄长拦在他面前。

“侯爷!人都去了,你还想做什么!”

裴时一把推开他。

“滚开!”

他踉踉跄跄地跑到棺材前,伸手就要推开棺盖。

“谢知鸢,你给老子出来!”

“你不是最会装吗?你装够了没有!”

“柳扶茵病了!她说只有你那有续命的药!药呢?你藏哪了!”

我躺在棺材里,心底一片冰冷。

原来,他不是来找我的。

他是来找药的。

为了柳扶茵。

我哥气得浑身发抖,一拳砸在他脸上。

“裴时!你混蛋!”

裴时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渗出血。

他却像感觉不到疼,只是固执地,用手去掰那棺盖。

棺盖被钉死了。

他掰不开。

他就用手砸,用脚踹,疯了一样。

“谢知鸢!你听见没有!把药交出来!”

“你不是爱我吗?你不是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吗?”

“我现在命令你,把药给我!”

我哥和我娘家的人死死拉住他。

灵堂里乱成一团。

就在这时,管家匆匆跑了进来。

“侯爷,侯爷不好了!”

“柳姑娘……柳姑娘她……快不行了!”

裴时动作一顿。

他回头,猩红的眼睛看向管家。

“你说什么?”

“大夫说……大夫说柳姑娘是中了奇毒,心脉已断,怕是……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裴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视线又落回到我的棺材上。

那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

“谢知鸢……”

“是你……是你干的,对不对?”

他喃喃自语。

“你好狠的心啊……”

我躺在棺材里,感受着外面的一切。

我没有下毒。

柳扶茵的“毒”,是她自己作的。

上一世,她就是用这一招,假装中毒,骗裴时来求我。

求我用我的心头血,做药引。

这一世,她故技重施。

可惜,我不在了。

没人给她做药引了。

那所谓的“奇毒”,没了我的血,就成了真的催命符。

这是她的报应。

跟我无关。

外面的嘈杂声渐渐平息。

裴时被人拉走了。

灵堂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静静地躺着,等待着天亮。

天亮了,我就要被抬出这个侯府。

从此,海阔天空。

可我没想到,就在天快亮的时候。

那沉重的棺盖,被人从外面,一点点地,推开了。

4

推开棺盖的,是裴时。

他一个人来的。

身上还穿着那件被我血染脏的衣袍。

他站在棺材边,低着头,看着“死”去的我。

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

只有一片死寂。

我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我在赌。

赌他不会发现,我还活着。

他看了我很久。

久到我以为,天都要亮了。

然后,他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了我的脸。

他的指尖很凉,带着外面清晨的寒意。

划过我的眉,我的眼,我的唇。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知鸢。”

他开口,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你真的……死了?”

我心脏猛地一跳。

他叫我,知鸢。

他从来没这么叫过我。

他一直叫我,谢知鸢,或者,侯夫人。

“他们都说你死了。”

“我不信。”

他俯下身,靠得很近。

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混着一丝血腥味。

“你只是在生我的气,对不对?”

“你气我冷落你,气我对柳扶茵好。”

“所以你用这种法子,来报复我。”

他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

温热的。

带着活人的气息。

而我,是个“死人”。

我不能动,不能呼吸,不能有任何反应。

“知鸢,你起来。”

“我们不闹了,好不好?”

“柳扶茵……她也死了。”

他声音很轻,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就在刚才,断气了。”

“你想要的,都实现了。”

“你赢了。”

“所以,你起来,好不好?”

我闭着眼睛,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

柳扶茵死了?

这么快?

这倒是我没想到的。

裴时见我没反应,眼底的光,一点点地暗了下去。

他缓缓地直起身子。

“你不肯起来,是吗?”

“你非要用这种法子,折磨我一辈子,是吗?”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在寂静的灵堂里,显得格外诡异。

“好。”

“好得很。”

“谢知鸢,你够狠。”

他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我慢慢地睁开眼,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刚才那样子,不像是装的。

他是真的以为,是我害死了柳扶茵。

也是真的……在难过?

为我,还是为柳扶茵?

我不知道。

我也不想知道。

天,终于亮了。

出殡的队伍,准时出发。

我躺在棺材里,被八个大汉抬着,一步一步地,远离了那个困了我一辈子的牢笼。

棺材的缝隙里,透进一丝光亮。

我看到外面的天,很蓝。

我自由了。

棺材被抬上山,放进早就挖好的墓穴里。

下葬的时候,我听到了我哥撕心裂肺的哭声。

“鸢儿!”

“哥对不起你!哥没照顾好你!”

我闭上眼,眼角滑下一滴泪。

哥,别哭。

我好好的。

以后,我会活得比谁都好。

土,一点点地盖下来。

棺材里,越来越暗。

也越来越闷。

我按照计划,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竹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是我早就准备好的。

能让我在地下,撑上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忍冬会带人来,把我挖出去。

我静静地等着。

等着重生的那一刻。

可我没等到忍冬。

我等到了,裴时。

5

墓穴的土,被人疯狂地刨开。

不是用工具。

是用手。

我能听到泥土被扒开的声音,还夹杂着男人粗重的喘息。

和压抑的,痛苦的呜咽。

是裴时。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他的侯府,为他的柳扶茵,伤心欲绝吗?

棺盖,再一次被打开。

刺眼的光,照了进来。

我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然后,我就看到了裴时。

他跪在墓穴边上,浑身是泥。

一双手,血肉模糊。

他看着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那眼神,像是濒死的野兽。

绝望,又疯狂。

“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你没死……”

他伸手,颤抖着,想要碰我。

我猛地坐了起来。

“裴时!”

他愣住了。

手,停在半空中。

脸上,是全然的震惊和狂喜。

“知鸢……”

“你……你真的……”

我没等他说完,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他被打得偏过头去。

脸上,瞬间浮起五个鲜红的指印。

他却笑了。

“你打我了。”

“你真的活着。”

他转过头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

“跟我回去!”

我用力挣扎。

“放开我!裴时,你疯了!”

“对,我疯了!”

他死死地攥着我,把我从棺材里拖了出来。

“从你躺进去的那一刻起,我就疯了!”

他把我扛在肩上,大步往山下走。

我拼命地捶打他的背。

“裴时!你放我下来!我已经死了!谢知鸢已经死了!”

“你没死!”

他吼道。

“只要我没说你死,你就永远别想死!”

我被他扛回了侯府。

不是我的院子。

是他的。

他把我扔在他的床上,然后转身,锁上了门。

他一步一步地,朝我走过来。

眼神,像是一张网,要把我牢牢地困住。

“知鸢,我们重新开始。”

我看着他,觉得可笑。

“重新开始?”

“裴时,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一个‘心上人’,刚刚死掉?”

提起柳扶茵,他脸上闪过一丝痛苦。

但他很快就压了下去。

“她死了。”

“是我,亲手喂她喝下了毒酒。”

我瞳孔一缩。

“你说什么?”

“我说,我杀了她。”

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她不该骗我。”

“更不该,害你。”

“我查出来了,你所谓的‘郁结于心’,是你院子里那些香料搞的鬼。”

“那些香料,是她托人送给你的。”

“她说,能安神。”

“其实,是催命符。”

我愣住了。

这件事,我并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重生了,要装病。

没想到,柳扶茵早就对我下了手。

上一世,我也是这么死的吗?

不是因为难产。

而是因为,早就中了慢性剧毒?

“所以,我杀了她。”

裴时缓缓地,在我床边坐下。

“知鸢,我替你报仇了。”

“你是不是,可以原谅我了?”

他伸手,想要握我的手。

我猛地抽了回来。

“原谅你?”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

“那我那个没来得及出生的孩子呢?”

“谁来替他报仇?”

“谁来原谅你,裴时?”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6

孩子。

是我们之间,永远过不去的一道坎。

裴时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坐在那里。

“对不起。”

他声音很轻,带着浓浓的鼻音。

“知鸢,对不起。”

我看着他。

这是我两辈子,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三个字。

可我一点都不觉得快意。

只觉得,恶心。

“一句对不起,就想换我一条命,换我孩子一条命?”

“裴时,你未免也太瞧得起你自己了。”

我从床上下来,走到门口。

门被他从外面锁死了。

我回头看他。

“开门。”

他没动。

只是抬起头,用那双通红的眼睛,看着我。

“我不开。”

“谢知鸢,从今天起,你哪也别想去。”

“你就待在这里,待在我身边,一辈子。”

我气笑了。

“凭什么?”

“就凭我是你夫君。”

他站起身,一步步朝我逼近。

“你忘了,你嫁给我的时候,说过什么吗?”

“生是平津侯府的人,死是平津侯府的鬼。”

“你想假死逃走?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他把我逼到墙角,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把我困在他的方寸之地。

“谢知鸢,我后悔了。”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我的。

“我不该那么对你。”

“我不该为了柳扶茵,一次次地伤害你。”

“我错了。”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

我甚至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在了我的脸上。

他在哭。

那个不可一世,冷酷无情的平津侯,在哭。

可我的心,硬得像块石头。

“裴时,你是不是觉得,你杀了柳扶茵,为我‘报了仇’,我就该感激涕零,回心转意?”

“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说几句软话,掉几滴眼泪,我就能忘了我上辈子是怎么死的?”

我伸手,推开他。

力气不大,他却顺着我的力道,退后了两步。

“你搞错了。”

“我从来没想过要你报仇。”

“柳扶茵的死活,跟我没关系。”

“我只想离开你,离得越远越好。”

“至于你说的机会……下辈子吧。”

“不,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不要再遇见你。”

说完,我不再看他。

转身去拍门。

“来人!开门!”

外面,守着他的人,一动不动。

我拍得手都红了,嗓子也哑了。

裴时就站在我身后,静静地看着我。

不阻止,也不帮忙。

像是在看一场,与他无关的闹剧。

直到我没了力气,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

他才走过来,把我抱了起来。

“别白费力气了。”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敢开门。”

他把我抱回床上,替我盖好被子。

“你累了,睡吧。”

“等你睡醒了,我们就忘了以前那些不高兴的事。”

“我会对你好,比对任何人都好。”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他比上一世更可怕了。

上一世的他,只是冷漠,无情。

这一世的他,却成了一个偏执的,疯子。

我闭上眼。

“裴时,你会后悔的。”

他给我掖被角的手,顿了顿。

“我最后悔的,就是上辈子没有早点看清自己的心。”

说完,他俯身,在我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然后,转身出去了。

门,又被锁上了。

我睁开眼,看着头顶的床幔。

心里,一片冰凉。

他以为,一扇门,就能困住我吗?

太天真了。

7.

我被软禁了。

裴时的院子,守卫森严,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他每天都会来看我。

给我带各种好吃的,好玩的。

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流水一样地往我房里送。

他对我的好,府里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他们都说,侯爷是真心悔过了。

夫人真是好福气。

只有我知道,这些“好”的背后,是令人窒息的控制。

他不许我见任何人。

连忍冬,都被他关在了院子外面。

他想把我养成一只金丝雀。

一只,只能为他一个人鸣叫的金丝雀。

我没有反抗。

也没有绝食。

他送来的东西,我照单全收。

他送来的饭菜,我也照吃不误。

我甚至,开始对他笑。

他很高兴。

他以为,我终于想通了,回心转意了。

他开始在我房里过夜。

就睡在外间的软榻上。

他说,怕我晚上做噩梦。

有他在,我能睡得安稳些。

我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一夜无眠。

我在等一个机会。

一个,能让我彻底摆脱他的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

三个月后,宫里传来消息。

皇上病危。

裴时作为皇帝最信任的臣子,奉召入宫,侍疾。

一连几天,都没有回府。

他走之前,把院子围得跟铁桶一样。

千叮咛万嘱咐,不许我踏出房门半步。

他前脚刚走。

后脚,我就病倒了。

上吐下泻,高烧不退。

整个人都快烧糊涂了。

院子里的下人吓坏了,赶紧派人去宫里给裴时送信。

可裴时在皇帝身边,根本抽不开身。

他只能派太医来给我看诊。

太医来了,给我把了脉,脸色大变。

“夫人这是……中了剧毒!”

“此毒甚是霸道,若是三天之内拿不到解药,神仙难救!”

下人们都慌了。

整个侯府,乱成一团。

他们翻遍了整个院子,想找出下毒的凶手。

最后,在厨房的水井里,发现了毒药的残渣。

所有人都以为,是府里有内鬼,想趁侯爷不在,害死我。

只有我自己知道。

这毒,是我自己下的。

是我重生回来之后,花了整整一年时间,为自己准备的,第二份“大礼”。

这种毒,世间罕见。

解药,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在哪。

我就是要用我的命,来逼裴时。

逼他放我走。

消息传到宫里。

裴时当场就疯了。

他不顾皇帝的阻拦,丢下一切,策马往侯府赶。

等他冲进我房间的时候,我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他扑到我床边,抓着我的手,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知鸢!你撑住!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解药呢!太医说有解药!解药在哪!”

我看着他,虚弱地笑了笑。

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指了指窗外。

“城外……静安寺……”

“后山……有座……无名冢……”

“解药……就在……就在那……”

说完这句话,我头一歪,彻底“晕”了过去。

裴时什么都没想,抱着我,就往外冲。

“备马!快备马!”

他抱着我,骑上快马,一路绝尘,往城外的静安寺奔去。

我靠在他怀里,感受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

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的弧度。

裴时,你上当了。

静安寺,没有解药。

只有,我为你准备的,天罗地网。

8

静安寺在京城西郊,快马也要一个时辰。

裴时把我裹在他的大氅里,抱得很紧,生怕风吹到我。

他不停地在我耳边说话。

“知鸢,别睡。”

“再撑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等拿到解药,你就好了。”

“以后,我再也不关着你了。”

“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去。”

“我们去江南,看烟花三月,好不好?”

我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心里,却在冷笑。

江南?

裴时,你没机会了。

到了静安寺。

他抱着我,直奔后山。

后山很大,树林茂密。

他一边找,一边喊。

“无名冢!哪有无名冢!”

他找了很久,才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孤零零的小土包。

前面,连块碑都没有。

他眼睛一亮,把我小心翼翼地放下,就开始用手刨土。

就像那天,在我的坟前一样。

疯狂,又绝望。

很快,他就刨出了一个黑色的木盒子。

他激动地打开盒子。

里面,没有解药。

只有一张纸条。

他拿起纸条,借着月光,看清了上面的字。

“裴时,永别了。”

他愣住了。

手里的纸条,飘落在地。

他缓缓地,缓缓地,回过头。

看向我。

我靠在树上,正看着他笑。

脸色红润,气息平稳。

哪有半分中毒的样子。

“你……”

他嘴唇动了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四面八方,忽然亮起了无数的火把。

一群手持刀剑的黑衣人,从树林里涌了出来,把我们团团围住。

为首的,是我哥,谢知行。

他穿着一身铠甲,手持长剑,一步一步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裴时。”

“好久不见。”

裴时看着他,又看看我。

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是你。”

“这一切,都是你们设计好的。”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

“对。”

“从我决定假死的那一刻起,这个局,就已经布下了。”

“你以为你把我关在侯府,我就没办法了?”

“你错了。”

“我的人,早就渗透进了你的侯府。”

“给你下毒的厨子,是我的人。”

“给你送信说我病危的下人,是我的人。”

“就连你最信任的那个贴身侍卫,也是我的人。”

我走到我哥身边。

“裴时,你输了。”

他看着我,眼底,是滔天的恨意和不甘。

“为什么?”

“谢知鸢,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对我!”

我笑了。

“哪里对不起我?”

“裴时,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你错在哪了。”

“你没错。”

“错的是我。”

“我错在,上辈子爱上了你。”

“所以这辈子,我要亲手,把这份爱,连根拔起。”

我哥的长剑,指向了他。

“裴时,你囚禁我妹妹,草菅人命,如今又私闯皇家禁地。”

“数罪并罚,还不束手就擒!”

裴时没看他。

他的眼睛,一直在我身上。

“皇家禁地?”

他忽然笑了。

笑得凄凉。

“原来,这后山,是皇家陵园的范围。”

“谢知鸢,你为了杀我,真是煞费苦心。”

“我不杀你。”

我说。

“杀你,太便宜你了。”

“我要你活着。”

“我要你看着我,是怎么一步一步,把你珍视的一切,全都毁掉。”

“你的爵位,你的荣耀,你的平津侯府。”

“我会让它们,全都化为灰烬。”

说完,我不再看他。

“哥,动手吧。”

9

裴时被抓了。

以“擅闯皇家禁地,意图不轨”的罪名,下了天牢。

平津侯府,被抄了。

所有家产,充归国库。

府里上下几百口人,死的死,卖的卖。

曾经显赫一时的平津侯府,一夜之间,轰然倒塌。

消息传出来,整个京城都震动了。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更没人想到,这一切的幕后推手,会是我这个早就该“死”了的侯夫人。

我恢复了谢家嫡女的身份。

回到了我阔别一年的娘家。

爹娘和兄长,抱着我,哭得老泪纵横。

他们什么都没问。

只是告诉我,以后,有他们在,谁也别想再欺负我。

我靠在母亲怀里,闻着她身上熟悉的馨香。

心,终于落了地。

我开始帮着兄长,处理朝堂上的事。

裴时倒台,朝中空出了许多位置。

我利用我对前世的记忆,帮兄长拉拢了一批有才干,却不得志的官员。

谢家的势力,在朝中,日益壮大。

皇帝的病,也渐渐好了起来。

他召见了我。

在御书房。

他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朕听说了,平津侯的事。”

我跪在地上,不卑不亢。

“臣女有罪,请皇上责罚。”

他沉默了半晌。

“起来吧。”

“裴时有今天,是他咎由一自取。”

“与你无关。”

他顿了顿,又说。

“你是个好孩子。”

“谢家,也是我朝的肱骨之臣。”

“朕不会因为一个裴时,就迁怒谢家。”

“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

我叩首。

“臣女,什么都不要。”

“臣女只求皇上一件事。”

“说。”

“臣女恳请皇上,赐臣女与裴时,和离。”

御书房里,一片寂静。

皇帝看着我,久久没有说话。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自古以来,只有夫休妻,没有妻休夫。

我这个请求,是离经叛道。

但,我必须这么做。

我要和裴时,彻底划清界限。

不只是身份上。

更是名分上。

不知过了多久。

皇帝终于开口。

“准了。”

他亲笔写下和离书,盖上玉玺。

“从今往后,你与那裴时,再无干系。”

我接过那封和离书,重重地磕了个头。

“谢主隆恩。”

从皇宫出来。

我拿着那封和离书,去了天牢。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裴时。

他穿着囚服,头发散乱,胡子拉碴。

早就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他看到我,眼睛里,瞬间燃起了火。

“你来做什么?”

“来看我笑话?”

我没说话,只是把那封和离书,递到了他面前。

他看到上面的字,瞳孔猛地一缩。

“和离书?”

他一把抢过去,看了一遍又一遍。

然后,他笑了。

“谢知鸢,你好手段。”

“把我送进天牢,抄了我的家,现在,还要跟我撇清关系?”

“你休想!”

他猛地站起来,想要撕掉那封和离书。

我早有预料,退后一步。

“裴时,没用的。”

“这是圣旨。”

“从今天起,你我,再无瓜葛。”

他看着我,眼底,是彻骨的寒。

“没有瓜葛?”

“谢知鸢,你是不是忘了?”

“你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

我愣住了。

手,下意识地,抚上了我的小腹。

这里,是平的。

哪来的孩子?

他却笑了,笑得癫狂。

“你以为,我不知道?”

“你中毒那次,太医给你把过脉。”

“你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谢知鸢,你想带着我的种,嫁给别人?”

“我告诉你,做梦!”

10

我怀孕了?

我怎么不知道。

从天牢出来,我整个人都是懵的。

我立刻找了个大夫,给我把脉。

结果,和裴时说的一样。

我真的,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我坐在椅子上,半天没回过神。

怎么会……

怎么会又有了孩子?

是在我被他软禁的那段时间……

有一次,他喝醉了酒……

我记不清了。

我只记得,第二天醒来,浑身都像散了架一样。

我以为,那只是一场噩梦。

没想到,噩梦,留下了痕迹。

我哥看我脸色不对,问我怎么了。

我把事情告诉了他。

他听完,一拳砸在桌子上。

“畜生!”

“鸢儿,你别怕。”

“这个孩子,不能要。”

“哥这就去给你找最好的大夫,把他打掉。”

“绝不能让他,成为你一辈子的拖累。”

我摇了摇头。

“不。”

“哥,我要生下他。”

我哥愣住了。

“鸢儿,你疯了?”

“他是裴时的孩子!那个畜生的孩子!”

“我知道。”

我看着他,眼神坚定。

“可他,也是我的孩子。”

“上辈子,我没能保住我的孩子。”

“这辈子,我不想再失去了。”

“他没错。”

“错的是他爹。”

“我要把他生下来,好好地养大。”

“我要让他知道,他有一个什么样的父亲。”

“我要让他,一辈子,都活在对我的愧疚里。”

我哥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我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最后,他只能叹了口气。

“罢了。”

“你既然决定了,哥就支持你。”

“以后,这孩子,就是我们谢家的外孙。”

“跟那个姓裴的,没有半点关系。”

我点了点头。

“谢谢哥。”

我开始安心养胎。

裴时的事,我不再过问。

我听说,他最后被判了流放。

三千里。

去最苦寒的边疆,永世不得回京。

临走前,他托人给我带了句话。

他说:“等我回来。”

我听到这话,只是笑了笑。

裴时,你回不来了。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我生下了一个儿子。

长得很像我。

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明亮。

我给他取名,谢念安。

我希望他,一辈子,平安喜乐,无忧无虑。

安安很乖,不哭不闹。

他是我的光。

是我活下去的,所有希望。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么平淡地过下去。

直到,安安三岁那年。

边疆,传来消息。

裴时,跑了。

11

裴时逃了。

在流放的路上,伙同其他囚犯,杀死了官差,不知所踪。

朝廷下了海捕文书,全国通缉。

可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了消息。

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

回来找我。

找他的儿子。

我开始害怕。

我怕他会抢走安安。

我怕他会伤害我的家人。

我哥安慰我,说京城守卫森严,他插翅难飞。

可我还是不放心。

我开始做噩梦。

梦里,全是裴时那双猩红的眼睛。

他说:“谢知鸢,你是我的,孩子也是我的,你们谁也别想跑。”

我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

安安就睡在我身边。

他感觉到我的不安,伸出小手,抱住了我。

“娘,不怕。”

我看着他,眼泪掉了下来。

安安,娘不怕。

娘会保护你。

为了安安,我不能坐以待毙。

我开始动用谢家所有的力量,在全国范围内,寻找裴时的下落。

我要在他找到我之前,先找到他。

可他,就像一个鬼魅。

了无踪迹。

一年,两年,三年。

整整三年,都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就在我以为,他可能已经死在哪个角落里的时候。

他出现了。

在我带着安安,去静安寺上香的那天。

他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伤疤,从额头,一直划到下巴。

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拦住了我的去路。

周围的香客,都被他这副样子,吓得四散奔逃。

只有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把他拉到怀里,护住。

“你想做什么?”

他没看我。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怀里的安安。

那眼神,炙热得,像是要烧起来。

“他就是……我的儿子?”

他声音嘶哑,难听得像砂纸在摩擦。

安安被他吓到了,小身子在我怀里,瑟瑟发抖。

“你不是我爹爹!”

“我没有爹爹!”

裴时听到这话,身子晃了晃。

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安安……”

他伸出手,想要碰他。

我猛地拍开他的手。

“别碰他!”

“裴时,你离他远点!”

他收回手,看着我。

“知鸢,我不是来抢他的。”

“我只是……想看看他。”

“就一眼。”

“你已经看到了。”

我说。

“现在,你可以滚了。”

他没动。

只是站在那里,痴痴地看着安安。

眼里的光,那么卑微,那么祈求。

我心头一软。

但很快,又硬了起来。

我不能心软。

对他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

“走吧。”

我拉着安安,绕过他,就要离开。

他忽然,在我身后,跪了下来。

“知鸢。”

“我错了。”

“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脚步一顿。

没有回头。

“晚了。”

说完,我拉着安安,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听到,他在我身后,撕心裂肺地哭喊。

“谢知鸢!”

“我把命给你,好不好!”

“你别不要我……”

我没有停下。

一步一步,走得决绝。

裴时,你的命,我不稀罕。

我只要,你离我们母子,越远越好。

12

我以为,那次之后,裴时就会彻底死心。

可我没想到,他比我想象的,还要偏执。

他开始,像个影子一样,跟着我们。

我带安安去集市,他就在不远处的小摊上,假装喝茶。

我带安安去游湖,他就在对岸的柳树下,默默地看着。

他不靠近,也不打扰。

只是远远地,看着。

我让人去赶他,他也不走。

打他,骂他,他都受着。

像个没有痛觉的木偶。

我哥气得不行,想直接派人把他抓起来,送到官府。

我拦住了。

“哥,没用的。”

“他现在,就是个亡命之徒。”

“把他逼急了,我怕他会做出什么伤害安安的事。”

我哥皱眉。

“那怎么办?就这么让他跟着?”

我想了想。

“我去找他谈谈。”

我把安安交给母亲。

一个人,去了裴时落脚的那个破庙。

他看到我,很意外。

从草堆上站起来,局促不安。

“你……你怎么来了?”

我看着他。

他比上次见面,更憔悴了。

衣服破了,脸上也脏兮兮的。

像个乞丐。

谁能想到,他曾是那个鲜衣怒马,名动京城的平津侯。

“裴时,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开门见山。

他低下头,搓着手。

“我……我没想怎么样。”

“我就是……想看看你们。”

“看够了,就走?”

他猛地抬头看我。

“不!我不走!”

“知鸢,你别赶我走!”

“我保证,我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

“我就远远地看着,行吗?”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累。

“裴时,我们已经和离了。”

“安安,跟你也没有任何关系。”

“你这么纠缠下去,有意思吗?”

“有!”

他看着我,眼神固执得可怕。

“只要能看到你,看到安安,做什么都有意思。”

“知鸢,我知道我以前对不起你。”

“我知道我罪该万死。”

“我不求你原谅我。”

“我只求你,别把我当个陌生人。”

“至少……至少让我知道,你们过得好不好。”

我沉默了。

我发现,我根本说服不了一个疯子。

就在这时,破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是官兵。

他们举着火把,把整个破庙,都围了起来。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快出来束手就擒!”

裴时脸色一变。

“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他看向我。

“是你?”

我摇了摇头。

“不是我。”

他信了。

“那你快走!”

他把我往后门推。

“后门有条小路,可以下山!”

“别管我,快走!”

我看着他。

“那你呢?”

“我?”

他笑了。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我烂命一条,死不足惜。”

“能再见到你,见到安安,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外面的官兵,已经冲了进来。

他把我用力一推。

“走!”

然后,他转身,抽出腰间一把生了锈的剑,迎了上去。

我没有走。

我就站在后门口,看着他。

看着他,像一头困兽,在人群中,左冲右撞。

他身上,很快就挂了彩。

血,染红了他破旧的衣衫。

可他,一步都没有后退。

他好像,要把他这辈子的所有不甘和悔恨,都发泄在这一场,毫无胜算的厮杀里。

最后,他被一刀,捅穿了胸膛。

他缓缓地,跪了下去。

眼睛,却一直看着我的方向。

嘴唇动了动。

我读懂了。

他说的是。

“知鸢,下辈子……”

下辈子,别再遇见我了。

他倒了下去。

眼睛,却还睁着。

定定地,看着我。

我站在那里,很久,很久。

直到官兵散去,直到天色渐亮。

我才走过去。

在他身边,蹲下。

伸出手,替他合上了眼。

“裴时。”

“不,没有下辈子了。”

“我们之间,到此为止了。”

我站起身,转身,离开了那座破庙。

阳光,照在我身上。

很暖。

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

那里,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一地的狼藉和血污。

我走了。

拉着安安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安安问我:“娘,我们以后,还会见到那个叔叔吗?”

我摸了摸他的头。

“不会了。”

“他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再也,回不来了。”

风,吹过我的发梢。

我好像听到,风里,传来一声,解脱的叹息。

是他的。

也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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